單鸾愣在了原地,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不管他們了解了多少内情,可能以為單鸾被人襲擊了,也可能單純以為單鸾生病了、或是就是遇到了沒法說明的事,但這一刻女生們空前團結,面對這個巨大的、最容易滋生出流言的信息土壤,她們生出了巨大的同理心和不移的勇氣,她們比大人們更堅定,手拉着手,像是住起來圍牆,把自己受到困苦的小小的同胞圍在了中間。
人有卑劣的心,或許出自于虛榮、或許隻是陰暗地揣測、又或者就隻是單純覺得好玩,于是火上澆油催促流言,流言滋生這一切。但真正滅頂的火燒到了頭頂熊熊绯烈地燃燒着,少年時期愛人的心會長出勇氣,用那些長在同樣土壤上的正義之心和憤慨澆滅卑劣的火。胸腔裡的心血還沒冷卻,他們知道對錯。
單鸾咧着嘴,扯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我說吧,”童光左右圍觀了一圈,趁着人少,假裝要拿什麼東西似的站起身來借着自己身高的優勢擋在了單鸾一側,輕輕親吻她的嘴角:“單同學,人緣挺好啊。”
三月中旬的時候長青杯公布的獲獎名單,雖然童光說些什麼對自信、什麼保險,但名單出來的前一天還是緊張得失了眠。馮如雪提前得了名單,卻使壞沒告訴童光,童光大半夜地跑到單鸾宿舍外頭去,單鸾的床鋪靠着窗,一擡頭看見童光頂着倆黑眼圈什麼也不說站在窗外,泛藍的燈光照在她臉側顯得陰影特别深邃,活像索命的女鬼似的。剛拆了石膏的單鸾險些從床上掉下去,再次二進宮醫院。
宿舍裡面還有舍友,單鸾扯着個毛巾毯子跟童光在樓道口裡包成一個巨大的雙餡粽子,聊着聊着不知道什麼時候頭挨着頭睡着了,太陽在她們背後升起,天際泛起一絲橙紅的光,漫漫長夜過去,天就要亮起來了。
童光那副‘萌芽’果真獲得了長青杯的最高獎項‘長青’獎,四月底的時候畫像被擡進美術長廊,來來往往的學生都能看到這一幅在陰暗裡面生出了純粹的光似的‘蒙娜麗莎’,畫像面前的女孩仍然慈悲、仍然照耀。
——這幅畫讓單鸾在論壇中力壓群雄,超越一衆不太清晰的‘花兒’們升任該屆三中的不值錢校花。至于什麼情感什麼隐蔽什麼,壓根就沒幾個人有察覺,美術細菌這玩意兒,本來就玄幻。
馮如雪說着玩兒似的一攤手:“看來我國美術教育任重道遠啊,在一個特長中學裡面竟然都沒幾個人能看出來你的愛意啊小光,你是不是愛得太隐蔽了些。”
童光:“......”
轉眼就到了六月高考季,童光屬于隻要文化分及格就萬事大吉的那一類,再加上她有保送項,基本已經内定了國内頂尖的美術院校‘長美’,壓力不大。
倒是單鸾,她不知道怎麼就考完了高考,過程都不太記得了,連題目都記得不太清楚,省去了考後對題的心态爆炸。她隻記得運送考生的公共汽車的玻璃被太陽曬得滾燙,考完最後一科,她坐在最裡面的位置等着考場發車回到三中,頭挨在滾燙的玻璃上,皮膚被玻璃燙出了一個紅通通的印子,像把太陽留在了她的額頭上。
感覺還不賴。
三中因為地理位置太偏沒有高考考點的任務布置,所有的複習資料都還收在教室裡,單鸾跟着大部隊回了教室,聽着老師們講過最後一句祝福之語後,同學們高升歡呼。單鸾坐在位置裡暗戳戳地收拾東西,盤算着她的複習資料不少都是撿幾手的,賣不出去隻能當作廢紙稱斤賣了,但是筆記還能掙點兒整理費什麼之類的......
她沉浸在自己的小算盤裡,沒發現周圍突然安靜下來了。許美從歡呼的走廊上沖下來,扯着她往外走:“單鸾單鸾!快來快來!快看底下!”
童光舉着個喇叭在樓底拍拍喇叭:“test、test!”
單鸾忽然眼皮子狂跳。
單鸾:啊?不要吧?
她們倆最近走得很近,有關倆女神的猜測和讨論在私底下就一直沒停止過,如今中心人物擺出這樣一幅架勢站在高三樓底的廣場上,大家其實都猜到了點兒什麼,高考結束,所有人壓抑已久的心雀躍不已,有這麼一個導火索引爆全場,所有人都一副要起哄的樣子。
童光拿着喇叭扯着嗓子大喊:“感謝大家給我一個安靜的空隙!首先!祝賀大家奮戰完成!高考結束!”
話音剛落,整個樓層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大家彼此相互慶賀、相互歡呼。
童光接着喊:“高三一班的單鸾同學!再次祝賀你結束高考,我想了很多話要說,但現在我覺得這些都是廢話,而且再久一點我怕教導主任要來抓我了!我就直接了當一點兒!我喜歡你!你願意當我的女朋友嗎?!”、
排山倒海的哄鬧聲幾乎要把人給淹沒,學生們在起哄,老師們笑着搖頭,有人為這兩個女孩驚世之舉吓掉了下巴,有人說自己果然磕到了真的,論壇裡的帖子一下刷了幾十條。
在這一片哄聲中,單鸾笑着撐着下巴在欄杆上,說了一句沒人聽得到的:“好啊。”
童光聽不到,但她知道單鸾會回答什麼,她知道那些旁觀者起哄什麼,她替那些質疑提出疑問:“女人也可以嗎?!”
——是你的話,别說女人了,拟人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