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門正對的是套八仙桌,高八仙桌上有個小香爐,裡面燃盡的香像是不久前用的,還能聞見淡淡的味。
矮八仙桌旁邊有小椅子,秦孝放下雞蛋糕伸手指了指,讓他坐。
桌上就一個茶杯,明顯是秦孝用的。桌邊的兩個暖瓶挨在一起,是現在已經很少見的镂空金屬殼,镂空的形狀像花生。
“等會兒,這就給你倒。”
秦孝說着出去了,元京墨想解釋自己剛剛不是在對暖瓶裡的水望眼欲穿都沒機會。
沒忍住跟着起來往外看,看着秦孝舀了水對着石槽洗完杯子折返又回去小椅子上坐好了。
秦孝洗完倒拿着甩了幾下水,進屋提暖瓶倒上放在元京墨那邊,看元京墨要端伸手一擋:“燙。”
“我看你直接拿過來還以為不太熱,”元京墨試探着用手指碰碰,“這麼燙。”
“早上燒的。”
元京墨兩手虛攏在杯子外面,輕輕吹開騰騰升起的熱氣:“那等它晾晾。”
大門口有人喊秦孝,秦孝應了一聲,門口的人三兩步已經到院子中間了。
元京墨站起來向院子裡看,來人穿了件藏青小薄花襖,戴着紫紅袖套,手裡端了小盆剛煮好的栗子,秦孝管她叫“二大娘”。
“我約摸着你快回來了,不知道京墨走沒走想着和你說一聲,别是有事了,問也不說,讓去家裡也不去,”二大娘到門口把栗子給秦孝,笑着看元京墨,“等大上午了,冷吧?”
“今天有太陽不冷......”元京墨不認識拿不準叫什麼又不能随着秦孝叫,上午在門外她路過問一句不稱呼就算了,這會兒不稱呼太沒禮貌,隻能邊笑着回話邊從後邊拽秦孝的衣服。
秦孝看他一眼:“叫二奶奶。”
元京墨提到半截的心瞬間踏實了,笑着繼續說:“二奶奶你進屋坐。”
這聲二奶奶簡直把人叫得合不攏嘴,上午回家她還跟老頭說元家孫子太懂事,白白淨淨的,聽話又上進,這會兒越發可心得不行:“我竈上還燒着火呢,京墨你跟我去家裡吃晌飯,二奶奶炖魚可香了。”
“我不去了二奶奶,跟我媽說了中午回去吃。”
“哎喲這都晌午頭了,我給你媽打電話和她說,”二奶奶說着就要過來拉他,“秦孝這孩子犟得很,咱不跟他學。”
元京墨不好躲,隻能使勁拽秦孝:“我真的不去了二奶奶.....”
秦孝伸手扶了她一把:“二大娘,他着急找同學拿課本,我這就得送他走,等下次吧。”
元京墨使勁點頭:“對,對。”
學習的事不能馬虎,二奶奶一聽沒再上前,隻囑咐一定把栗子給元京墨帶一半走。
秦孝拿了個大碗把栗子倒過去空出盆還給她,答應着送她出門。
“送什麼送,你快忙京墨吧。”
元京墨看着人出門了長長舒出一口氣,他感覺自己從小到大時不時就要面對一次這種撲面而來的熱情,可一直到這麼大了也沒能适應得應對自如。
那會兒吃雞蛋糕就吃口渴了,這會兒話一停更渴。感覺已經過了好半天,沒想到伸手一端杯子還是燙。
“哎——”
元京墨手刷地捏住耳垂:“啊?”
秦孝回頭看見想阻止也晚了,隻說:“等會兒。”
讓他不等元京墨也不敢了,老老實實答應:“哦。”
秦孝去水井邊拿了水瓢幾下甩去裡外殘餘的水,進屋裡伸腳勾了個馬紮坐在桌邊,端起元京墨近前那杯水倒進水瓢裡,晃了幾下倒進杯子,又慢慢倒回水瓢。
元京墨剛剛松手快沒真燙着,這會兒手沒感覺了,看着忍不住問:“不燙手嗎?”
秦孝把水放回他面前,手掌朝上張了下手:“皮厚。”
元京墨才發現秦孝手上居然有那麼多繭,明明看不出粗糙,也不知道是幹了多少活磨出來的。
不等細看秦孝已經收回去了:“喝吧,行了。”
溫度剛好,還熱着又不燙,元京墨一口一口喝光了,秦孝問他:“還要嗎?”
元京墨彎着眼睛搖搖頭:“喝飽啦。”
秦孝“嗯”了聲出去放下水瓢,回來沒再坐下:“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元京墨看看時間,“我走回去來得及,你趕緊收拾吃飯吧。”
秦孝說:“我順路去鎮上送信,下午不用去了。”
“每次都順路......”
元京墨這句說得聲音小,秦孝沒聽清:“說什麼?”
“我說,那你這兩天早上下午在我家門口還有學校門口也是順路嗎?”
秦孝照舊沒什麼表情,也看不出被戳穿了什麼的樣子:“不知道那人走沒走順便看看,下星期不順路了。”
“那你躲我幹什麼啊?”元京墨聲音比剛才大了點,“都順路到我家門口了,還不如再順順路載我,省得我走路。”
秦孝眉毛不太明顯地一挑,笑了下。
不知道是不是平時不太笑的原因,真笑起來很短促,一下就沒了。
那會兒在大門口不确定笑沒笑,這會兒元京墨親眼看見的,就是笑了。
元京墨也不知道怎麼忍不住想跟着笑,壓了壓才繃住,擺出一副追究到底的模樣來:“本來就是啊,你笑什麼?”
“我當你吓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