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何,簡知覺得婁音度的頭似乎更加低了一些,背也變得彎了一些,花朗辰的話似乎說到了婁音度的痛點之上,讓他再也無話可說,隻有長久的沉默。
花朗辰看着下首的青年臉色泛白,瘦弱的身形微晃,他呵了一聲:“婁郎君今日若是為了登門道歉,那我花家便受了。可若是為了重提兩家之親,以婁郎君的身份,尚且不夠資格,婁郎君還是請回吧。”花朗辰說完便起身就走。
簡知看見花朗辰出來,她轉身就要躲起來,可是花朗辰卻直接朝着簡知走了過來,抓住她的手腕便要回後院。
簡知剛要掙脫,花朗辰就瞪她,低聲壓抑開口:“樂兒,聽話,我這是為了你好。”
簡知看了一眼屋内,婁音度還跪在那裡,她心裡歎了口氣,到底還是沒有推開花朗辰了。
父女倆剛要回後院,卻聽見身後傳來一聲男聲:“花兄,請留步。”
簡知和花朗辰一起回頭,就看見一身穿官服,面容儒雅的中年男人臉上帶着笑容走了進來,他的身後還跟着好幾個仆人,仆人手裡都擡着重禮,浩浩湯湯的,似乎是專程而來。
花朗辰一見這人,他呵了一聲,松開簡知,他上前拱手相迎:“真是稀客,想不到,婁大人有一天也會光臨寒舍。花某有失遠迎,還請婁大人恕罪。”
婁彥看着對着自己作揖的花朗辰,他眼裡閃過些許無奈,卻伸手去扶他:“花兄多禮了,你我好友見面,何須如此,快快請起。”
花朗辰起身,聽見好友那兩個字,他眼中閃過諷刺:“婁大人說笑了,如今婁大人身居高位,乃是朝堂之人,花某不過一介草民,怎敢與大人高攀,年少時的玩笑話,婁大人莫要提起了。”
這話将婁花兩家過去的關系撇得一幹二淨,婁彥聽了,他臉上的表情也淡了下來,語氣帶上了幾分不虞:“花兄,你這是在怪我?”
“花某怎麼敢。”花朗辰說,“花某隻是在說事實罷了。”
婁彥眉頭微皺,不過他到底沒有多說什麼,他的目光落在正堂内,一眼便看見了跪在地上的自己兒子,他似乎也明白了現下是什麼情況,臉上又露出了一個笑容,目光也落在了簡知身上:“花兄,這便是令愛花家娘子吧,長得真是好。”說着她又同簡知開口道,“姑娘,不知你可否聽過我,我是音度的父親。”
簡知有些尬住地笑了笑,她屈膝對着婁彥行了一禮:“婁伯父好。”
婁彥的目光在簡知身上細細打量了一番,看見簡知落落大方,明眸皓齒的模樣,他的目光中流露出滿意,也似乎明白了自己的兒子為何會那般癡迷,他再次同花朗辰開口:“花兄,你這女兒出落得如此動人,不怪乎我家度兒非卿不娶,今日他吵着鬧着要上門提親,我這個做父親也于心不忍,我觀他們兩個小人兒對彼此都有情,我們做長輩的又何必計較那麼多,不若成人之美,你看如何?”
“不如何。”花朗辰冷着臉,語氣硬得像石頭,“當初你們婁家說退親就退親,不顧念我花家的半分顔面,如今你們反悔了,又要去我們家樂兒了,我告訴你們,沒門兒!”
跪在堂中的婁音度回過身,就看見簡知站在花朗辰身後,臉上沒什麼表情,她似乎也并沒有打算幫自己求情,婁音度的臉上露出些許慘淡的笑容,他知道,她還是不肯原諒他,她還是不肯嫁他。
簡知感知到了婁音度的視線,她朝他看了過去,就看見他慘淡的笑容,她心頭一緊,剛要說什麼,就見婁音度的嘴角又溢出了鮮血。
簡知大驚,她也顧不得許多了,連忙朝他跑了過去。
花朗辰和婁彥回頭,就看見簡知已經扶住了婁音度,和婁奇一起将他從地上扶到了椅子上,婁音度嘴角不斷溢出鮮血,可是他卻死死抓住簡知的手腕不放,他聲聲呢喃,如同悲泣:“原諒我,非樂,求求你,原諒我好不好……”
簡知拿出絹帕去擦他嘴角的血,可是他卻執拗地躲開,隻是滿眼偏執地看着簡知,眼裡是深切的愛而不得:“原諒我,非樂,我不能沒有你,沒有你我會死……”
婁彥跟了進來,看着自己兒子這般凄慘的模樣,他忍不住皺眉:“度兒,你這又是何苦。”
花朗辰也不忍見此情形,他想去拉簡知,簡知卻躲開了他的阻止,她此時滿眼都是婁音度,哪裡還容得下其他人?
如此的情況,再反對又有什麼意義?
花朗辰長歎一聲:“罷罷罷,女兒大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也管不了了,既然你們彼此情投意合,已經認定了彼此,我再反對,倒是顯得我不近人情了。既然如此,為父就成全你們吧。”
這話一說出口,婁音度的眼裡頓時有了光,他抓緊簡知的手,眼尾瞬間紅透,聲音哽咽開口:“非樂……”
簡知沒想到花朗辰這般沒有立場,又看見婁音度一臉可憐的盯着自己,她長歎了一口氣,随後伸手點了點婁音度的鼻尖:“真是拿你沒辦法啊,婁音度。”
婁彥倒是笑了起來:“多謝花兄成全。”
花朗辰呵了一聲,他瞥了一眼婁彥:“我隻是見這對癡心人可憐,同你可沒什麼關系,婁大人這個謝字,花某可承受不起。”
婁彥見花朗辰如此語氣譏诮,他也不和他一般見識,隻是輕笑着道:“既然如此,我今日帶來的聘禮,花兄就收下吧,另外,聘書婚書什麼的我也一應都備下了,還請花兄細細相看,若有不妥,盡管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