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窗戶緊緊閉合。
丹羽垂眸,餘光溫柔地望向窗戶邊緣的葉片,輕聲誇獎:“好孩子。”
被封鎖了一邊的屋子,風隻能屋外吹向屋内,不能屋内吹向屋外,葉片的移動便會告知答案。
明擺就是故意給的逃跑通道,一開始就沒抱有要抓住或者有人回應的想法。
默默移到一邊的國崩無聲地啧了一聲,心眼多得有點惡心。
下一秒,他雙眼微眯,彎中帶笑。
如果隻是這個程度,勝負已定。
在流浪者出去的那一瞬,不管屋内屋外的風,所有的風被他支配,所有的物件維持原樣。
這片葉子,當然...
丹羽神色凝固,這片葉子。
紋絲不動。
咚咚,咚咚,門被來回扯動的敲擊聲響起,耳熟的聲音隔在門外,迷茫着:“嗯?為什麼打不開?”
“...不夠用力?”
多個猜測在丹羽腦海中此起彼伏地冒出,下一秒,門被更猛烈地來回扯動,輕松就要破門而入。
丹羽面色滿是痛苦,連忙上去開門,他以後一定得讓這孩子學會不用蠻力解決!
他抵在了門口,完美擋住屋内,像自己待在這再正常也不過,挑着頭發,坦然自若地說:“晚上好。”
藍紫色長發,身着白色狩衣的少年茫然地看着丹羽,跟着重複了一句:“...晚上好?”
不管是發絲,面貌,外形,反應...都精準無誤,如出一轍。
傾奇者?
丹羽不動聲色地掩去審視的目光,雙手搭上白衣少年的肩膀,自然地将其背過去,看不到房間:“今晚吃什麼?”
“啊——那個好久沒吃到了,用木炭烤着,油茲拉茲拉,還有堇瓜切片...呼——再來點小酌!”他還湊到了少年耳朵旁,“你說多棒是不是!”
白衣少年立馬轉身,餘光裡出現的手閃過了個三,他不滿地看向丹羽,握起拳頭:“丹羽大人!這個世上沒有把三天叫做好久的說法!”
“烤魚和酒還是下次吧。”他輕托着下巴,“大晚上的話,喝點粥,搭點榨菜...”
“好好~”丹羽将對方推回去,接着說,“要慢火現熬的,别用早餐剩下的敷衍我!”
“早餐?剩下?”少年被推着走,詫異道,“我們家有過剩飯嗎?”
丹羽從始至終緊握的拳頭終于松懈,他笑着說:“養了個什麼都喂得下的小孩,還真想不起以前有剩飯的時候。”
話音剛落,少年突然停下腳步,雙手抓住了自己衣角,忐忑地看向丹羽:“我...吃太多了?”
丹羽揉着對方的腦袋,淺笑着:“開玩笑。”
少年顯而易見地被激怒,嘴巴開開合合,支支吾吾地要回嘴卻卡住。
他兩眼一眯,發現了什麼:“話說,丹羽大人,平常我不加肉菜你就不罷休,今天卻趕着我去廚房...”
“為什麼要支開我?”
他轉身,夕陽下通紅的房間出現在自己的眼裡,恍然大悟:“啊!你在我房間幹了什麼?!”
丹羽心虛地眼神遊動,還沒反應過來,小孩就闖回了自己的房間,發現了掉落的掃把,灑落的水,抛在地面的抹布...他忍無可忍大喊:“丹!羽!大!人!”
“我...我是在幫你打掃衛生...”丹羽的聲音在對方指着地面的抹布以及冷視中越來越卑微。
腦袋憤怒的#号加深,傾奇者推着死命扒着牆壁不願意出去的丹羽到門口:“這不叫打掃!”
“咚!”
利落在他眼前關掉的門,就像他養的孩子對他關閉了心靈的窗戶一樣。
丹羽身形幾分落寞,屋内傳來了一道聲音,“不準進來!下次再亂弄我會生氣的!”
“好不容易今天才收拾好的...”他嘟囔着。
這不是已經生氣了嘛。丹羽苦惱地笑着,他當作沒聽見不準他進去的話,推開了門。
像是他孩子的陌生人,真的在收拾他搞出的殘骸。
“放棄吧。”他淡淡吐出。
不過是自始至終的冒牌貨。
這三個字的聲音好像似曾相識,沒等流浪者想起那是穿過口袋錨點,抵達望舒客棧時,傳入的不停讓他放棄男人的聲音,下一句比登天還難以理解的話冒出。
“我還沒老眼昏花到連自己養的孩子都認不出來。”
...自己養的孩子?
...認不出來?
流浪者握住了胸口的金飾羽毛,失神地注視着那個眼裡隻有陌生與仇恨的褐發男子,隻會喃喃地重複:“...丹羽?大人?”
他應該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畢竟,留影機裡和他們的合影,也暗示着他,假扮傾奇者的事情,一定暴露了。
他已經不是孩子了,又早就不配成為他們的親人,所以,理所當然。
被否定,也是理所當然。
流浪者勉強地揚起嘴角,笑得卻比哭還難看。
丹羽冷眼旁觀,平淡地點評着,那個孩子可不會做出這麼機靈讓人心疼的樣子,隻是會忍着,要哭不哭。
而這個冒牌貨和他養的總是愛笑的孩子實在是太像了,像到令他心髒莫名其妙地陣陣刺痛,像到令他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給出機會。
不過問變了的服飾,不過問今日的行蹤,不過問過巧的偶然...甚至隻需要乖乖聽他的話去到廚房,别接近那個孩子...
丹羽雙眸一暗,既然是你抓不住機會。
那就——
他大步上前,抓住了流浪者的手腕。流浪者僅僅空洞地注視着握住他手腕的手,任由對方擺布,毫不抵抗。
丹羽高舉,白衣的袖子滑下。
塵埃落定。
“我養的,可是個人偶!”
流浪者緩緩閉目,不做反駁。
隻是,真的隻是,被告知這個地方不再是自己的家,有點比想象中要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