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崩緊繃的身軀頓時松懈,一下子軟癱在流浪者身上。
流浪者順勢摟上,若有若無的笑意:“冷靜了?”
國崩頭埋在了流浪者頸窩處,合上了眼睛:“...嗯。”
流浪者緩緩拍撫着,溫聲細語:“隻是發生了一小點意外,把計劃提前了。”
“嗯。”
“你也知道,還有更好的解決辦法。”
“嗯。”
“忙完以後,我想吃你做的飯。”
“嗯。”
...
“那個時候是騙我的?”
“嗯...?”
戛然而止。四周猝然死寂。
流浪者雙眸一暗,情緒不外露地繼續拍撫着突然變得有點僵硬的國崩,語氣平淡地重新問:“那個夜晚,你讓我用它‘殺死’你,騙我的?”
“...”
幾秒後,埋在流浪者頸窩處毛茸茸的腦袋動了動:“...沒有騙你。”
“我沒說過...它能做到。”
“呵。”一聲冷笑。
微薄的月光,逞強的笑容,指向咽喉的暗示。
【人偶,這樣,是殺...殺不死的】
以及,被他掐出青紫色勒痕的人偶。
【滿意嗎?】
曆曆在目。
而一切,不過是他被愚弄的證明。
流浪者藍紫色雙眸越來越幽暗晦澀,事到如今對方那時的意圖,淺顯得一目了然。
“你到底想做什麼?”流浪者垂眸看着埋在身上避開話題的人偶,嘴角微揚,嘲笑着不死心還要詢問的自己。
那晚被他懷疑而表露的悲切,又有幾分真?
不過是想讓他先打破約定,那他也能違約,肆意妄為地下手,不被束縛。
屋内再度沉默,隻有長發人偶輕輕拍撫的窸窣聲。
半晌,埋在流浪者頸窩處的國崩終于擡頭看向流浪者,開口道:“青鬼和赤鬼的故事,你還記得嗎?”
青鬼和赤鬼的故事?
流浪者瞳孔一縮,厲聲道:“這麼無聊的故事,不準做!”
“嗯,沒有做。”國崩暗暗小動作地觸碰着流浪者停下安撫的手,對方迎合地與他十指相扣,眉梢染起笑意。
流浪者目光晦澀地打量着,這個笑容又是有幾分在慶幸,幾分在知錯忏悔?
而無聊的童話在腦内不停徘徊。
“我去村子裡大鬧一場,你來打敗我吧!”
“這樣一來,人類就會對你刮目相看,你就能交上朋友啦!”
殺了我,你的朋友在那等你。
“咚——!”
流浪者猛地将國崩壓在了床上,抵在床上的雙手不住地顫抖。
發現對方還活着,虛驚一場,慶幸,喜悅。下一秒急轉直下,‘是圈套’,‘被算計了’,‘他要對這個地方下手’...
在一步步被布好的棋盤裡,一絲可能,真的,把他殺了。
而如今令他窺探出的觸目驚心真相,是對方特地截取好的部分,是從頭到尾的精心策劃,是又一次愚弄...也不是沒有可能。
流浪者凝視國崩的雙眸越發深邃,僵滞在原地。
國崩藍紫色雙眸彎中帶笑,仿佛不知道流浪者的掙紮。
他五指柔若無骨地搭上的流浪者肩膀,環住對方的脖子,擡眸一笑:“嗯?怎麼了?”
宛如被蜘蛛網纏上,不得動彈。流浪者緩緩搖頭,身姿下壓,将國崩整個擁入懷中。
自己無可救藥。
不是連這個時候都相信對方的無辜,不是連那時如此生氣都一刻不停安撫對方。
而是從心底裡冒出,‘下一回可不會被你這麼耍了’。
“燒了吧。”流浪者淡淡吐出三個字,走下了床。
他恍惚地走出大門,雙眸紅光點點。
手心不在焉地劃下,宅邸上空的火焰一瞬間下墜。
“啊——!你在幹什麼?!”突然傳來一聲驚呼,褐發男子沖了過來。
流浪者回神,正要轉頭看過去,閃入餘光的大門出現一道身影,逆着灼熱的紅光,手上擡了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
國崩悄然地将其遞給了流浪者,沒做任何解釋,流浪者愣了一下,反應了過來這是什麼。
咔嚓。百寶箱吱呀地被打開。
左側的國崩微微低頭一同注視,右側的男子湊過腦袋想張望,卻形式上體面地說了幾句攔截。
褪色的風車,斷了的頭繩,幹掉的花環...是這座島上的人們,送給他的禮物。
但不管是對他而言,還是對國崩而言,早已是無關緊要的東西。
“這孩子,真是的。”丹羽不好意思地扭過頭,食指搓着鼻尖,壓抑不住喜悅,“又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
流浪者垂眸,突然笑了一聲,不再凝視這個百寶箱。他平淡地合上,将其交還給丹羽。
他牽住了國崩的手,視線一掃而過對方被火染紅的側臉,雙眸重新回正,一同注視着火勢被風擴大,木屋倒塌,燃盡。
叽叽喳喳個不停的譴責聲,像低噪的背景音樂全部被消散。
餘光裡,映入了身上這件仍沒有換掉的白衣狩衣。
他無可救藥。
故意沿着留影機裡的未來前進。
“别以為把這個東西拿出來,我就會原諒你們!”丹羽掌心猛烈敲擊百寶箱,咆哮道。
“這麼大的屋子你們知道有多難建嗎?!”
“别,别,那個别燒啊!我不想睡茅草屋!”
“至少...至少給我留點私房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