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顯得難耐地可笑。
“無須你的證言,那台留影機的内容,是真的。”雷電國崩漫不經心整理大氅毛領上的雪花,擡眸看向旅行者,“一看便知道,裡面那個長發的人偶,看着給他拍攝對象的眼神,有多麼喜歡。”
“以及,那個‘我’,看着他的眼神,有多麼溫柔。”
“那,為什麼你要丢——!”旅行者急迫地上前質問,雷電國崩一句話将其堵了回去,“但我不認識他,對他沒有感情也理所當然。”
“...”
...是的。
她在遷怒,無法分清他們和他,遷怒一無所知的人偶。
對方沒有過錯,僅僅做出了最優解,既然記住了内容就沒必要節外生枝拿上留影機,不管是丢回原位,還是扔給她,都能迷惑故意讓他看到的人。
“于我而言,這不過是一個沒有新意,司空見慣的故事。”
旅行者猛然擡頭看向聲音傳來的位置,對方事不關己般,不知全面卻随意評價他們,“不管是哪個我,一旦做出決定,不會優柔寡斷到留下這個破綻,留影機根本不會存在。”
“會發生這樣沒有清尾露餡的事,大概是在最信任的時候,猝不及防被背叛了罷了。”
“流浪者才沒有——!”他那麼多次都是為了你...!
話音未落,旅行者艱難地将這句話咽下,眼底的雷電國崩平靜地給出改進與自我批評。
她晦澀地凝望對方:“你因為他的不在,那些痛苦得想要自殺的舉動,都是假的嗎?”
“自殺?”對方又一次不解她的提問,旅行者恍惚中像想起了,人偶不管怎麼樣不會死,對方也從很早就開始困擾,神子和影覺得他會自尋死路。
“大多數正常的人類,他們找不到活着的目的,也找不到答案。”
黑衣少年微微垂下眼簾,有耐心地一一解釋她們的誤會,“但是,他們也不會尋找死亡。活着這件事情,就像生物需要喝水一樣自然,簡單。”
“我和普通的人類一模一樣,很正常。”
即便他人眼裡再怎麼像自殺的舉止,于這個人偶而言,估計也隻是因為跳下來不會死,那就跳下吧。
雷電國崩的視線從一聲不吭的旅行者身上移走,微微颔首答複身旁的下屬,繞開前面障礙物,一齊離去。
風雪中隐隐約約,朦朦胧胧。
電光火石,一陣猛烈的風勢,空中驟然飛過一個東西,模糊的身影小幅度側身躲過攻擊,單手抓住了這台,青紅交織的留影機。
皎月被狂風暴雪遮擋的夜晚,旅行者竭力地喉嚨擠出聲音,遙遙大喊:“你如今的一切都他給你的!至少把他的東西好好保存——!”
不知道對方是覺得已經暴露了無所謂,還是認同了這句話,沒讓她看到那個東西被扔在雪地的影子,應該是有握在手中。
“那我們不帶他去風龍廢墟了嗎?”派蒙好奇地問道,食指戳了戳旅行者的肩膀。
旅行者沉默了一秒,冷冷笑了一聲,“還帶他去?幾艘船都不夠他毀的。”
“那不是旅行者你——?”旅行者果斷用手捂住了派蒙的嘴巴,面不改色真摯對視道,“我們反而得問他要賠償金,你知道他的下屬為什麼會來這裡接他嗎?”
漂浮物茫然搖了搖頭,旅行者铿锵有力大聲道,“因為,他自我主義,變态控制狂,龜毛強迫症!”
“從一開始那個人偶就沒有想過真的和我們去風龍廢墟,沒那個深淵法師他也會弄出其他意外。”
旅行者輕托下巴仔細一想,那時對方特意提起那個能自動駕駛的設備,估計路線...她雙眼一眯:“他的計劃就是要先來一趟龍脊雪山,查明他的下屬接觸不了的物質。”
“哇——!好過分!這不是完全拿我們當作工具用了嘛!”
派蒙憤怒跺腳,忽地一陣寒風,她一寒顫,搓了搓肩膀起熱,“那、那我們怎麼回去?”
“沒有船...”
旅行者眼神遊動,手伸向一旁的傳送錨點:“我們有兩個選擇,一個是我用它先到璃月,然後開船來接你,另一個是,我們...”
“另一個!”派蒙斬釘截鐵地打斷,被對方抛過來了一個辣椒十足的增熱藥劑,認命地迎着風雪往前飛。
白茫茫的雪地上,腳下的積雪厚重而松軟,聲音時而清晰,時而被夜晚的暴風雪模糊,兩道影子艱難地一點點踱步。
“但是呢,但是呢,派蒙還有一個疑問。”
“什麼?”
“那台留影機照片裡的人偶不是長得一模一樣麼,為什麼他沒有被困擾?”
“嗯?”
“就是,他,為什麼會認為長發的人偶不是他。”
“——短發的人偶,是他。”
...
海面波光粼粼被窗戶隔斷,空氣中夾雜着幾縷細膩的水汽與海水淺淺的鹽味,耳腔内傳入船槳劃動海面,低噪安靜的聲音。
密不透風漆黑的船艙,小小的東西發着光,一閃一閃。
微弱地照亮了,輕輕撫摸着的拇指,與附近倚在床頭的人影,淡淡的輪廓。
輕到仿佛聽不到,融進空氣的細微聲音:“你是誰?”
“你的名字是流浪者嗎?”
“你喜歡青色和紅色嗎?”
他在地平線仍沒有升起的深深夜晚,寂寞又溫柔地摩挲着。
“你是會哭的嗎?”
好脆弱。
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