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所見,即是真實的她。
遠溯看着嚴峙:“适可而止,莫去貶損她,莫再尋她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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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溯一走出門,正遇見周一康他們在搬東西。
“吳姑娘說,屋子裡亂七八糟的物什太多,哪裡都是一股子黴味,叫我們先放到别處去。”
遠溯點了點頭,欲往吳孟娘那裡去,卻被周一康戰戰兢兢地攔了:“世,世子殿下,吳姑娘與我們囑咐了,連日事忙,她沒睡好,氣力不繼,應付不來許多,有人問起,就,就……”
“就不必擾她清夢?”
“對對對……”周一康低着頭,一連聲應道,暗自慨歎不停。
這吳姑娘和世子殿下之間,可是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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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人,見着你們的世子殿下,煩你替我跟他說一聲,我困得很,沒力氣應付他,叫他别來擾我清夢。”吳孟娘打着呵欠,半眯了眼道。
周一康才撞破二人的香豔場面,一顆心仍自惴惴不安,聽了這話,更忐上忑下了,忙向吳孟娘叫苦:“吳姑娘,我哪敢将這些話說與世子殿下呀,我一個小小佥事,不敢不敢!這世子殿下脾氣再随和,也容不得我們做屬下的口不擇言呀……”
“周大人,你别怕。”吳孟娘想了想,笑道,“這樣,話還是這些話,你講得慢一點、結巴一點,讓世子殿下聽得不耐煩,讓他迫不及待給你把話接下去,不就算不得是你口不擇言了嘛。再不然,你就叫他有氣沖我撒,話是我要你說的,無論如何,我必不會帶累你受冷遇的。”
其時,周一康嘴上期期艾艾地應了,心裡卻直打鼓,一面想攀上吳孟娘這層關系,一面發愁雞飛蛋打,反在世子殿下套不着好。
見遠溯非但不惱,還笑得和和煦煦的,周一康直慶幸沒拒絕了吳孟娘的請:果然,吳姑娘是了解世子殿下的,這條高枝攀得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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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不睡,是要補覺的,遠溯沒想太多。
但是這周一康……遠溯想起他充門神的木讷,提點道:“周佥事是實誠人,差事上盡職盡責,私事上,定也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吧?”
“自然自然,”周一康目光躲閃,又疊聲表忠心道,“屬下就是個鋸嘴的葫蘆,鋸得幹幹淨淨……”
遠溯笑笑,沒再多言。他上手,随意翻檢了一下他們搬移的東西,從裡面提起一個熏籠來:“這也是屋子裡原有的?”
周一康認了認,了然道:“山村裡不講究,确實不常用熏籠,應是那幾年興疫病時的用物,堆在雜物裡,久而久之也便成了雜物。”
疫病?遠溯發察不對:“别的屋子也留有熏籠嗎?”
“别的屋子……并不少,基本上家家都有。”
家家都有?看質地,這可不是十數年前的用物,而是近幾年新置的。還記得嚴峙提到過,烏原縣時疫頻頻,康甯縣則全不盡然,十數年不生疫病的地方,怎的家家還會常備有熏籠一物?
遠溯晃了晃手中的熏籠,笑道:“周佥事真是熟谙民情,不知家中,是否也曾于時疫年間備置熏籠等物?”
“世子殿下謬贊了。”周一康難為情地紅了紅臉,“屬下是屏州人,屏州少疫病,家中雖有熏籠,卻非為着疫病備置的。曉得這些,是因為我那老泰山早年住過時疫多發的烏原縣,心有餘悸了,後來即使搬去了屏州,也總憂心着病疫再起,時不時便要添置個熏籠什麼的,說是有備無患。”
遠溯邊聽邊點着頭:“如是,周佥事是屏州人,而周佥事的夫人是例州人,籍屬烏原縣?”
提及夫人,周一康的臉更紅了:“拙荊年紀小我許多,是家中幺女,老泰山搬來屏州才生得她,籍貫即是落在屏州的。”
遠溯撫掌:“周佥事好福氣,宜家之樂,融融洩洩呀。”
周一康撓了撓頭,羞赧得隻是笑,見遠溯和氣地擺擺手,便告了退,自帶人辦事去了。
而遠溯仍提着那個熏籠,面上不顯山不露水,心内已然沉思細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