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日出,南錦凜養的那隻黑寵又重現江湖,如期直奔門外雄雞打鳴。
晨時,竹桃進屋回禀老夫人應允了溫少爺的請求。本就靠在床榻的南錦凜聽罷,撈起被褥裹一身,無視身後哀怨視線,任由他們叭叭念經不為所動。
南錦凜冷哼一聲,心軟就得一同打道回府,溫離淵可是連自己都得供着的祖宗了。
心安理得睡起回籠覺,沒多久耳邊聲音便逐漸消倪。
“他起了沒?”
“看時辰快了。”
身後雞鳴亢奮不歇,一道嗤笑響起,“醒了就知會我一聲。”
“明白的。”
【咯咯——】
“東西備齊了?”
“備齊的,少爺此程要去多久?”
【咯——咯——”】
“歸期不定。”
【咯——咯——怠——】
“少爺就拜托溫少爺您了。”
【喔喔——咯咯——】
“自是護着。”
“有溫少爺在旁,當是放心的。”
【咯——咯——怠——】
“失陪。”最終忍無可忍的溫離淵還是執着配劍回到院中。
竹桃含笑送人離開,“溫少爺,慢走不送啊!”
回到院中央的溫離淵拔離劍鞘,劍刃泛着寒光,是極好的玄劍,劍尖直指面前的烏漆嘛黑。
“咯——!!”
心頭油然生出的危機感讓烏雞哥果斷飛離,溫離淵偏偏此次窮追不舍,雙雙跑出院子,沒一會庭院便靜了下來。
竹桃不擔心那烏雞生死,雞崽子多日不見,練就了一番驚人的逃命本事,日後哪天想抓去炖補湯水,都要折騰幾分。
外間的喧嘩吵鬧,終究是吵醒了還在床榻上的南錦凜。
“小祖宗喲。”南錦凜對這玩意就沒一天不頭疼,随後抛開不管它,掀被褥下床。
左右見屋内沒人,自己拿起置桌上的便服,慢條斯理穿上。
當竹桃打好洗漱用的水進屋時,南錦凜已經穿戴好所有配衣。她将水盆放上架,柔聲道:“少爺今日氣色真好。”
墨衣錦繡,金絲勾線,暗沉金輝打底,低奢華貴的勁裝,襯得人是越發精神。
少年朝氣,當是風華正茂之時。
“竹桃你回來了。”忙着束發的南錦凜聞言轉頭,嘴裡叼着黑緞發帶,略微口齒含糊道。
看着南錦凜眉角上揚抑制不住的神色,竹桃沒好氣道:“得嘞,少爺您可高興壞了吧。”
主仆幾人自小到大形影不離,禍害盟盟主離家,小禍害手下怎可能不傷心。
竹桃怅然道:“溫少爺對此程很上心,晨間就去老夫人那問候了,完了還特意過來一趟。”
“他這麼好心?”南錦凜意外道。
“少爺你這話說的,他可是為你操了不少心。”竹桃斜南錦凜一眼,“奴婢在此就先祝少爺這一路平安順遂,無災無難。”
“借你吉言。”接過她遞來擰幹的絲帕,南錦凜擦臉洗去困氣,笑道:“畢竟禍害遺千年。”
“少爺您開玩笑。”竹桃不放心,又道,“世道險惡,路上謹慎些。”
“此話有理。”南錦凜面對銅鏡心不在焉,抓順烏尾發時突然目光定住,緊盯鏡子。
鏡中飽含的漆黑濃墨緩緩流動,一個恍惚卻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南錦凜背部無言泌出冷汗。
又來?
“您要不試問溫少爺,帶個蘇木走如何?他善武也可靠。”竹桃輕按手腕磨蹭後,還是道出這話。
“竹桃,”明白竹桃是在擔心自己安危,南錦凜不動聲色挪開眼沉靜道:“老溫說出的話是不可能輕易更改的。”
也就自己人,他會這般耐心安慰,“何況一般人惹不過我。”
“蘇木好歹是府裡青年一代裡的佼佼者。”竹桃洩氣道。
“他确實是個不容小觑的人,但是竹桃你太焦急了。”南錦凜直言她此時情緒不穩。
竹桃沒好氣道:“誰讓少爺您的精明勁從不愛用在正事上。”
“還是有的吧。”南錦凜翻眼回憶,企圖找到片言挽救下形象,雖說平日裡也敗的差不多。
“整日破訓溜廚房。”
“竹桃,民以食為天。”
“琢磨翻牆溜大街。”
“牆外煙火熱鬧。”
“不學無術,不好好上課學,鬥蛐蛐。”
“蟲鳴惹人厭。”
“心情不好就亂發脾氣燒房子。”
“南府不缺銀子花。”
“亦有逛花樓浪賭坊……”
“窺探之心,不足奇也。”
竹桃柳葉眉頭一挑,掰着指頭凝視他,那勁頭是還能再和他繼續掰扯。
南錦凜臉皮雖厚,但翻舊賬細數那些丢人事,繞是他也招架不住,果斷道:“是沒幹什麼正事。”
“少爺明白就好,那奴婢就不提了。”
“竹桃你真好。”南錦凜有口無心的誇贊道。
竹桃皺臉吐舌不稀罕,心情顯然好很多。
南錦凜無所事事在房裡遊蕩,東摸花瓶,西翻書架古籍,畢竟是睡了有十年的屋子。
像是才意識到周圍靜的不尋常,滿腹疑道:“其他人呢?”
寝屋常年除了竹桃、花萬和年青三人在,還有兩個清掃丫鬟,兩個使喚小厮。
已過掃塵時辰,丫鬟小厮早離開自行找事忙活。雙子不在,就連最喜跑來瞎鬧的千草也不見蹤影。
竹桃抿嘴低眉,神情一言難盡,南錦凜心下了解,八不離九又被捏在了南天竹手裡。
沒想到最後要走的關頭,她們還能再鬧上一遭。
南錦凜難以置信道:“不久前腦袋還一個不少。”
“昨夜違紀,今早不成體統吵鬧,影響風氣。全被監察組逮正着,人上門提溜走了。”
竹桃一臉不堪回首,雙手捂住臉又道:“慘啊。”攏共被放出還沒兩天。
南錦凜無奈尋求真相道:“她們吵什麼了?”
南天竹設立巡察風紀的監察暗哨,清一色的老頭老太,這簡直專找他們茬。
竹桃道:“少爺您早上沒搭理他們。”
南錦凜鼻音一哼,“嗯。”
竹桃續道:“他們那群人見沒事可幹,索性跑到屋頂曬太陽去了。殃勒帶頭稱六更日始,是納氣除濁的好時辰。蘇木練武就沒去鬧騰,後來變成聚衆在屋頂打架,屋瓦片碎一地,屋下還圍了一群人看熱鬧……”
竹桃道出時,都覺得羞恥訴口,這仗勢想不驚動人都不行。
“還是蘇木靠譜些。”竹桃末了還歎一聲道。
“……”南錦凜緘默不語。
南天竹這坎他們怕是這輩子都過不去了。
向上無語翻了個白眼,冷漠道:“不管他們了,一回生二回熟,這麼多年也該皮糙肉厚了。”
未時,最猛烈的陽氣散去,日頭偏西,天稍許陰涼。
除了幾個熟悉面孔,大廳裡沒幾人,顯然提前屏退了所有無關人。
南錦凜颔首低眉于老夫人面前,難得恭敬聽她叮囑。
老夫人招手道:“竹桃。”
聽見身後的竹桃應聲,她從旁托舉着覆蓋錦綢的紅木托盤來到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