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錦凜換邊繼續看那送葬隊伍,白紙高高抛向空中,再被暴雨打落在泥濘地裡,哀聲唢呐一路向前,擡棺紙人整齊離開。
棺椁路過喜轎時,南錦凜聽到裡面劇烈強勁的踢踏聲,心下一動,送了張小人背兒符貼上棺椁底。
暗道這裡陰氣十足,讓這符人吸飽肚子綽綽有餘。
自己這邊也重新起轎,風吹雨打絲毫不影響紙人的行動,雨幕中的唢呐聲歡喜哀怨不分。
“生死有命天注定,棺材裡的造化就靠他自己了。”南錦凜難得出手多管閑事,為棺内素未謀面的陌生人拉一把手。
一路晃蕩到南錦凜都打瞌睡了,轎子突然又停下,迷糊睜開眼,紅闆闆變成了開扇門。
“終于肯放爺出去了?”南錦凜揉眼打了個哈欠,轎底落地,轎門從外打開,媒婆紙人那張晦氣臉又出現在外,隻是前頭敗仗使它的臉現在破破爛爛。
它原本咧開的嘴,在看到轎中人的那刻,立馬彎下。
變臉之快,南錦凜吐槽道:“把爺當新娘子看一路了,幹嘛,是現在才覺得不滿意拉錯人了?退不了了!”
媒婆一陣癫狂發瘋,仰頭吐舌朝天全身顫抖,若能出聲,估計此時它還能大吼大叫。
南錦凜:“……”他有醜到那麼拿不出手麼?
下了轎,手上立馬被塞了一塊大紅布蓋頭,看了眼蓋頭又看了眼那媒婆。
兩手對疊折個紅三角,戴頭巾似地把兩角綁下巴上打了個死結。
媒婆紙人看起來被氣的更加癫狂,想要上手去搶奪重新給人蓋上,南錦凜腳底抹油向旁轎邊躲閃,順帶試探能否沖出這迎親隊。
剛偏離隊伍,面前一溜串擠滿了憤怒表情的紙人疊牆,腳底立馬識趣往轎後拐,和媒婆左繞右跑的将它耍得團團轉。
戴着農婦頭巾樣的南錦凜坐在轎頂,看着底下媒婆紙人被自己換的符箓紙人氣的直跺腳,摩挲下巴暗道,眼神不好使啊。
轎停于一家匾額寫着許字的府邸門外,緊閉的大門突然緩緩開啟,随白煙散出,一對中年夫婦樣的紙人靜靜矗立門口,臉色僵硬死白,唇色紅如沁血。
唢呐奏音聲停,就連雷雨都不再滴落。
原本在戲耍紙人的符箓人立馬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倒地裝死。
南錦凜:“……”什麼慫貨,欺軟怕硬。
門外新出現的那兩個紙人顯然實力比其它紙人厲害,怕被紙人察覺不對勁,南錦凜立馬跳下覆蓋符箓位置,對着媒婆無聲笑了下。
這個紙人顯然已經拿他沒轍了,頂個憤怒不高興的晦氣臉,将一根看不到頭的紅花結喜布繩塞到人手裡。
想丢了卻粘死手上扔不下來,南錦凜輕扯能感受到拉扯住了東西,隻是不知這紅繩另一端的新郎官到底長個什麼模樣。
“哐啷——!!”
一個火盆被媒婆随意丢在門口,它甩着袖子眼神惡狠狠緊盯着人。盆裡燃着白色火焰,猶如跳躍的幽冥鬼火。那對中年紙人夫婦原本直愣愣望向遠處的眼睛變作盯着火盆的下垂眼。
開口易洩陽,南錦凜前頭就發現每當他開口說字時,紙人的嘴角越向上翹,表情更加生動,顯然靠他張口吸食陽氣。
所以他看不懂這扔下火盆的意思,也不開口問話,直接從盆旁邊走了。
媒婆簡直要被他氣死,抓撓着頭,又把人拉回盆前,使勁用手指着盆示意往上走。門口的紅燈籠不斷閃爍,夫婦的嘴角下撇,已然是不高興的模樣。
仿佛他就是個剛進門卻不守規矩的新媳婦一般,神情亦可怕,如能輕易将人活活撕碎。
南錦凜眉頭一挑,撫平方才紙人手抓他手腕所帶來的冰涼輕巧感,對媒婆紙人微笑點頭示意自己明白後,紙人剛往後退,他……就按它指示擡腳就将火盆踢上天去了。
目光全向火盆追去,低頭看它再哐啷倒蓋丢在地上,什麼色的火都被蓋住熄滅。
媒婆看起來恨不得将這攪屎棍丢回大街上,讓惡鬼撕咬,它再重新去物色個新娘來。可惜吉時良辰顯然不等它了,紅花繩遠處的新郎官也即将到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