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細雨又重新落下,蓋頭巾正好替南錦凜遮擋住雨。哀愁的唢呐聲靠近,讓他終于看到了那衆白衣紙人扛肩而來的棺椁。
此時棺椁上捆綁着大紅花結,紅花繩就系在那上頭。南錦凜眼珠傾斜,早前丢去的小人背兒符猶如攀登山岩般扣緊棺蓋,腳踩棺身。
“終于喝飽了。”小人抱兒乃三丙級符箓,但當它吸飽龐大的陰氣時,卻能有二乙符箓效果,平日裡苛刻的條件,卻在這陰氣森森的地方混得如魚得水。
看到它靈活翻跟鬥,南錦凜明白這棺材和前頭是同一具,小人符得到示意後,縮腳跳進棺内,去尋裡頭人的生氣。
“配冥婚,這女鬼倒挺會想的。”
這時一直在門口杵着當門神的夫妻倆左右讓位,棺材被先扛進内府,接着拿着喜繩的南錦凜也不得不跟上去。路過夫妻兩時,那充滿貪婪意味的眼神毫不遮掩的全都落在他身上。
南錦凜鼻音輕哼一聲,絲毫不放在眼裡。
淋着雨步入許府,門後天井大堂内擺着回形婚宴,每張桌案下都坐着一位戰戰兢兢的活人,桌上擺滿了宴食,無人敢動筷。
兩眼無聲打量着場内,南錦凜毫不意外那些坐的人有着當時譚府外的熟面孔。
唯一感到意外的是,沒想到溫離淵居然也混進來了,藍袍白襯海浪紋,坐姿端正,在一衆畏縮賓客裡顯得無比顯眼。
紅白紙人将場地包圍成圈,意圖将人圍困在裡屋,他們這對臨時夫妻就處在正中,大堂高坐處隻有一把椅子。
南錦凜擔憂看着天井上方,暗道完了,都進屋裡來了竟然還沒地避雨。
陰陽先生拿着鐵錘和長釘,媒婆紙人取出帕子遮嘴,前頭還打得不可開交,死活不分,現在又和平并行而站。
紅白唢呐合奏,雨勢又開始變大,南錦凜在暴雨沖刷中抹把臉,再傻也看出來了這雨受那兩隊樂師影響。
和溫離淵交換了個心照不宣的眼神,擒賊前先将這礙事的雨師解決了。
高堂上的椅子出現了一雙擺放整齊的正紅繡花鞋,南錦凜眨開雨水,又詭異呈踮起樣的繡花鞋,眼見它變成足尖朝下。
好似有人踏着這個椅子,踮腳懸梁。
媒婆紙人捏着嗓子,尖細聲刺耳高叫:“吉時已到,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看來到了它的場子,實力大增,都能口吐人言了。七夕鬼月,當真是挑了個麻煩的日子成婚。
南錦凜挺腰站直,不卑不亢看着那椅子。陰陽先生紙人則是高舉大錘,将長釘重錘打入一根釘棺。
“二拜高堂——”
南錦凜依舊不動,第二根釘子也被重重埋入。
那對不好惹的紙人夫婦重新出現在椅子兩側,威脅意圖明顯,哪怕現在内府虛弱,南錦凜依舊下巴輕擡挑釁看着它們。
如此有恃無恐,南錦凜笃定它們在成親儀式結束前動不得他,否則光是前頭自己做下的那些種種惡行,足夠讓它們動手和自己打上了。
“夫妻對拜——”
棺材左側已被釘滿,裡面的人仿佛終于醒悟過來,這是要将他活活釘死在棺材内,奮起踢踹,可惜為時已晚,陰陽紙人已經開始将右側釘起。
“傻子,現在有這力氣,前頭蓋子還沒蓋緊時不賭口氣跑。”南錦凜可是見過小人符将棺蓋上下舉重,說明人是可以挪動走,女鬼并未禁锢他的自由。
大雨不斷沖刷,将所有人都洗個透心涼,原本進水的飯菜本應倒人胃口,人卻仿佛聞到了異香般口流垂涎。
南錦凜吃撐的被送進來,再加上一路颠簸,聞着隻想反胃。
有人咽了下口水,終于忍不住般,動筷狼吞虎咽進肚,其他人見他吃了許久也沒事,紛紛耐不住也動手塞入口裡。
到這裡那些紙人笑着嘴還很滿意,一轉頭,隻有溫離淵如同刺頭般不動,沉默和另一個刺頭南錦凜對視。
紙人彎下嘴,對這竟沒像從前那樣重複相同場景的樣子十分不滿。
“送入洞房——”
南錦凜再回頭時,總感覺那些紅白紙人離活人的距離近了幾步,咧開的嘴裡布滿着鋒利的尖牙,細看之下,仿佛塞進了碎肉一般。
“吃人。”
看着賓客吃得越歡,紙人的笑意越明顯,南錦凜心知這些紙人吃人的條件,卻無力改變,畢竟現在自身都還在難保中。
椅子上的繡花鞋穿在了身懸半空的真正新娘身上,低頭蓋着紅布頭,鳳冠霞帔,雙手下垂指甲生黑,陰風吹過,露出裡面瞪直眼發青的臉,舌頭長長吐露在外。
南錦凜眼神警惕看這突然出現的女鬼,僅僅一眨眼,她突然閃現于面前,人鬼面對面隻差兩掌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