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芸眉宇間閃過一絲不耐,蹩眉道:“鄧管事何必如此避諱?封印牢固,不會對人造成影響。”
“芸巫教訓的是。”
被稱為鄧管事的老人低眉順眼鞠禮賠罪,但态度依舊道:“族長和夫人正在巫居閣等候,少主院落由我兩位侄兒帶去便可。”
看到鄧管事的那兩個侄兒,南錦凜瞬間了然明白當初阿淼為何笃定他能認出人的理由,龅牙那位估計就是老大鄧财,另位地包天則是二弟鄧寶。
南芸思緒道:“小少主初回涳族,怕有些地方不習慣。”
龅牙鄧财咧出排大牙,連忙道:“芸巫放心吧,院落寬敞,臨湖伴林,不會委屈小少主的,長老們還特意囑咐了,不準族人過去随意打擾小少主清淨。”
鄧管事摸着山羊須,點頭道:“是這個理。”
一番話說的冠冕堂皇,南錦凜心思本就活絡,暗道還不就是在變相将他與族人分隔。
芸巫顯然清楚其中用意,鄧管事舉手打斷道:“芸巫,族長他們自寅時起就已等候您的歸來。”
南錦凜輕扯人衣角,擡眼出聲道:“南姐,您先去看下我爹娘吧,我這裡有人帶路就夠了。”
現在估摸已到未時,雖與他的爹娘素未謀面,但等了近四個時辰,他怕他那親娘的身子吃不消。
畢竟南姐曾說過,這些年她的身體越發羸弱,已需夜夜灌上湯藥調理了。
南芸沒糾正他的稱謂,理順他鬓發後搭人肩上,眼中帶有警告對人道:“鄧管事,莫忘了少主的身份。”
“那是自然。”鄧管事恭敬鞠禮,揮手作請式道:“芸巫請。”
南芸離開時隻帶走了她的親傳弟子天竹,等人看不見影後,鄧管事身後跟随的兩人立馬互視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仿佛看透辛秘一般撇嘴。
南錦凜了無生趣跟随他們,前頭三個擺明不把他放在眼裡,南姐說的話估摸也未放在心上,當着他的面肆無忌憚交談。
這種受人明目張膽輕視的滋味,無需他人叙言,短短幾年間就夠他嘗盡世間炎涼。
“芸巫就是善良,要我說,發現異類時就該要斬草除根,半吊子晃蕩不上不下,搞得所有人的心裡不太平。”鄧财走在最前頭譏諷道。
鄧寶臉上的不屑比他哥哥還要更甚,聳眼嗤笑道:“人皇已得知那句天機,指不定幼苗就得夭折了。”
鄧财想了想,哈哈笑道:“說的也是。”
而後他狀似才注意到般,收牙笑眯眯轉身低頭道:“光顧着高興芸巫回來,差點把小少主您給忘了,少主您可莫怪咱兄弟兩個吧?”
前頭話裡沒頭沒尾,實則暗諷他是異類,現在又拿他南姐堵話頭,若承認心裡不平,倒顯得自己氣量小,看不慣人敬仰南姐一般。
溫離淵握拳忍不住想沖上去給人一頓教訓,讓南錦凜有先見之明斜跨一步擋住,硬摁手按下。
睜着水靈靈的眼睛,南錦凜在他人注視下懵懂點了點頭。
鄧财笑意不減,接着問道:“小少主書學的如何?識得涳族文字不?”
南錦凜犬齒輕咬指尖,苦惱道:“剛習學,字認的不多,和島上的小孩一同上課。涳族文字是什麼模樣?我和家裡人學的不一樣嗎?”
鄧财膽大伸出手,臨近觸碰發絲時,又驟然回神縮回去。
南錦凜原本站定任他觸碰自己,默默看他又裝腔作勢道:“那島民都是低等凡人,少主,我們涳族乃是尊貴的修仙世族,入凡世并不意味着要自降身份與他們為伍習學。”
鄧寶哼聲道:“小少主你老跟他們混在一起,腦袋都會不開竅的,回來了就在族裡學堂好好聽學,總不會是壞事。”
做下人的反倒教訓主子做事,南錦凜非但沒有生氣,還笑眯着眼應道:“我剛來,什麼規矩都不懂,兩位大哥哥說的是。”
兩兄弟對上眼,都從對方眼裡讀懂對方的意思,顯然已經打算把南錦凜當軟柿子拿捏。
鄧财講話更加随意道:“族裡規矩小少主你别擔心,多認真聽聽我們說的就懂了。”
鄧寶不緊不慢跟上,道:“說起來小少主你離開的早,咱連你叫什麼都不清楚。”
南錦凜更加确定了,他在澤霧島的那幾年屬于,任何生活起居都未對外有所透露,連他是誰的區區名諱,最接近中心的下人都不清楚就可見一斑。
一臉坦然道:“芸巫稱我為洛錦少主。”
他爹叫洛子君,他娘叫魏錦雨,兩頭各掐了一個字出來用。
南錦凜突然放聲道:“大哥你們待我比我爹娘還要親,你們叫我小錦三弟吧,我爹就是你爹,我娘就是你親娘。”
看不起這個突然回來的災星少主是一回事,但明目張膽占族長與族長夫人的便宜,鄧家兩兄弟還不敢如此膽大妄為造次。
鄧财忙不疊否認,嘴角扯動道:“小少主你真是童言無忌,哥哥我們有自己的爹娘,方才那些話之後可千萬别亂講了。”
南錦凜一副不解委屈道:“可是……”
“沒有什麼好可是的,不行就是不行。”鄧寶連連揮手拒絕,疾步往前離開了。
慢夠人一段距離,溫離淵眼神上挑無聲質問。
顧忌修士聽聲靈敏,南錦凜冷冷低語道:“你瞅瞅周圍。”
他們正經過一排屋舍,一路走來大門緊閉,靜如踏入荒蕪鬼域。窗棂起出條縫隙,裡面黝黑的眼珠接連不斷落在他們身上。
不見絲毫人氣,熟悉的的恐懼感伴随着厭惡,審視着南錦凜的一言一行,仿佛他隻要稍加差錯,鬼怪就能跑出來戳穿指爛他一般。
族人把不歡迎這個遠道歸來的小少主的意思,體現的尤為淋漓盡緻。
“這口氣你咽的下去?!”溫離淵語氣充滿了難以置信的質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