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事南錦凜很少聽他們提過,有也隻是些輕描淡寫的隻言片語。
“為何?”南錦凜問道。
聞喜道長撚起羊須滑落,含糊道:“老狐狸貪心不足呗。”
南錦凜果斷摁住人手臂,追問道:“什麼?”
但聞喜道長又反悔道:“算了算了,長輩的事你們還是少打聽。”
南錦凜歪頭凝視面前的人,溫離淵吐掉果核,插嘴道:“老頭你這話就不對了,一家人還說兩家話。”
無言的抗議沒持續多久,聞喜道長先移開眼搖頭歎氣,似是嘟囔道:“他的三崽子死了,怎麼就這麼巧在這個節骨眼上死了呢。”
南錦凜仿佛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又仿佛聽不懂。
“三月前死于墜崖,搜尋了七天七夜才收斂上屍骨,但三崽子的死處處存疑啊。”聞喜道長坐不住站起,背手繞圈散步,顯然這是件連他都感到棘手的大事。
“頭七沒做上,我跟去也招不上魂,關于兇手的線索一點都沒有。”
南錦凜輕聲道:“他的死意味着什麼?”
聞喜道長在沉默中緩緩轉身,“你爹娘與他走的近,當初搜尋方子,就有他幫忙搭手。”
“這到底是狗崽子博弈互咬的意外下場,還是老狐狸的有意為之,兩者間的區别大了去了。”
“老狐狸是什麼反應?”南錦凜問出關鍵點。
聞喜道長手揣衣袖,神情凝重憋氣道:“如常無異,歌舞宴席照擺,瓊漿玉液照喝。”
南錦凜接道:“無分毫悲意?怒意?”
“皆無。”
反倒是作為外人的聞喜道長替人無奈道:“僅僅是在遇刺那時提了一嘴。”
南錦凜猜測難不成不想徹查兇手?
“待親子如仇敵漠然置之,真乃麻木不仁,冷血無情!”
“暴君!暴君!”
南錦凜不動聲色暗想,若是皇子間争鬥,三皇子作為呼聲最高的太子候選,遇兇行刺身亡,老皇帝無動于衷不正常,要麼是他真對此子不喜乃至厭惡,要麼……是有他授意。
虎毒尚且不食子,真被這種冷血的人在背後盯上的感覺并非好事,南錦凜抹把臉企圖讓自己清醒。
這麼淺顯的道理他都能看得出來,更何況是家裡的長輩,他們是承受了本不應該承受的壓力。
由于想的太多,南錦凜心情變得沉重,整個人散發着頹然失落的氣息。
“就是可憐了那孩子,到最後還是沒改變他的處境。”
聞喜道長注視天邊雲彩片刻,回頭對人啞然失笑捂頭道:“瞧我把這天聊的,難得能和你碰個面,不聊這些了,過些日子是中元,我要和幾個老東西辦吉禮,小錦兒你要來看不?”
南錦凜指了指自己确認一番,溫離淵先攔住道:“祭天祭鬼的日子,有什麼好看頭?”
聞喜道長撚着胡須,眯眼道:“青君想看熱鬧?有啊。”
青君?
南錦凜心頭冒起不解的疑問。
聞喜道長煞有介事歪頭閉眼,狀似回想思緒道:“魏家的小子。”
南錦凜試探道:“骨舅舅?”
聞喜道長點了點頭,笑撫胡須道:“他成天往我這裡跑,東西昨兒個終于給他弄好了,今日個就鬼影子見不着,這人下次見面,我定诓他家珍藏的幾壇好酒不可。”
“做什麼?”南錦凜好奇道。
聞喜道長眨眼道:“過些日子,到中元那天就曉得了。”
之後閑談浮生半日,聽道長吹噓大談特談往日潇灑事迹,眼瞅日落,南錦凜不得不提出告别之意。
聞喜道長揮避塵虛點三下,憑空扭曲出一丈高的漩渦,彌漫的煙霧成團盤繞卷曲其中。
提着硬塞來的大包小包贈别禮,南錦凜一股腦都丢給身旁人後作揖拜别。
捧着一堆東西的溫離淵挑高眉,對此沉默片刻,卻沒說什麼默默收着。
臨行前,聞喜道長迎風朗聲道:“青君終非池中物,日後扶搖上九天,可别忘了吾家凜兒郎啊。”
南錦凜驟然回頭驚訝,溫離淵又挑起另邊眉頭,痞笑露出了顆尖牙,道:“好啊,他日飛黃騰達了可别被我吓跑了。”
黃昏日下,他執避塵獨立大殿正門影下,山風将他的道袍吹得獵獵作響,羊須舞動,雲煙幾乎将他整個人吞噬隐沒。
丹頂靈鶴從天穹遠處歸來,聞喜道長輕笑微微颔首,消失在了陰影裡。
今日是南錦凜與他第一次正式會面,他卻對自己照顧良多,細數往日,也有這位道長參與的痕迹,無緣無故的好,當真是奇怪。
……但他到底是喊我麟兒,還是自己的真名凜字?
真相不得而知,來不及思緒細想,又是一股難以言說的難受,視線恍惚,人就被送回到了夜來風雨山入口。
南錦凜緩過勁斜去眼,那條笨龍已經席地拆禮盒。涼涼道:“拆完了要揣哪?要擱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