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月巫女九年前突患異疾，起先還能捂住消息隐瞞。

但随着病情加重，非但性情大變，神志不清癫狂時甚至會下手殺人，族内就曾傳言，若非瘋病阻礙，大巫正選本應該是她。

一想起她瘦脫相的模樣，南錦凜摸胳膊撫平起的雞皮疙瘩，“整日講話陰陽怪氣，又像半隻腳踏棺材的樣子，幸虧當老大的是南姐。”

溫離淵兩個都看不順眼，誰當大巫于他都沒差。

南錦凜當然清楚他的想法，道：“蒙月巫派系與我們不對付，她上位保準第一個就是拿我兩個開刀祭天。”

話糙理不糙，溫離淵沒反駁。

南錦凜道：“回去了，天色已晚，魏娘該聊完了。”

翌日寅時，天剛蒙蒙亮，晨間的濃霧久久停留還未散去。

兩少年揣手蹲地交頭接耳犯嘀咕。

南錦凜均了一半包子給對方，醬香熱氣，他腮幫子吃得鼓鼓的。

溫離淵道：“小老太一個人住這麼偏，不對勁，咱昨兒個其實撞鬼了吧。”

他就差說鬼話不可信，不可聽，還不如回去繼續暖被窩睡大覺。

南錦凜沒法開口，斜了他一眼。明明隻是個八歲童子，他卻總有種超脫年紀的穩重威嚴。

捶胸順下堵喉嚨的那口白面，南錦凜無語捏着沒吃完的包子道：“你吃的那兩顆紅珠果是土地裡蹦來的？”

因小青龍伸手而導緻他們不得不應約而來的果子，昨夜讓魏娘認出是市價半兩黃金的紅珠果，結果數少，食其有排瘀益氣之效，常年供不應求。

溫離淵打個哈欠眼角溢出淚珠，無聊托着腦袋道：“山澗裡霧氣濃厚，還得等多久才能散去，擱這裡蹲了快一刻鐘了。”

南錦凜托腮思緒，而後眼珠一移，道：“你還記得路不？”

溫離淵猶豫道：“印象還是有……你要幹嘛？”

南錦凜假笑道：“人盲了眼還走不了路不成？卯時要上課學，别耽誤時辰了，難不成怕它把我們吃了。”

溫離淵狠狠咬下剩的半個包子，道：“誰怕誰小狗。”

話剛撂完，南錦凜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撲進白霧裡。

撲面而來的潮濕氣息，讓南錦凜感到憋氣悶得慌，心口處呼吸不順暢，身體自發感到難受，瞬間意識到了不對勁。

“等等，有情況。”

南錦凜下手橫攔，卸下腰間水壺浸濕手帕，捂住口鼻冷靜道：“我的靈力，它正在失控流失。”

沒感覺的溫離淵垂下眼，見人确實累得難受，找了棵樹扶他躺下。

“沒事吧？”溫離淵湊近關切問道：“我有先天業火庇護，沒你這般難受。”

南錦凜額間不斷冒出冷汗，猛力搖頭，企圖讓自己腦袋清醒片刻。

視線裡白茫一片，依稀有兩顆湛藍透亮的珠子在眼前不斷晃動。

晨霧……原先就是這麼濃的嗎？

來時還能依稀辨别走道，不知不覺間，連自己的手都看不清了。

疑惑還在心頭上盤旋，南錦凜虛弱擡起手搭人肩頭，難受捂額頭道：“你的龍眼顯現出來了。”

溫離淵道：“嗯，已經完全看不清路了。”

南錦凜眼神一頓，暗道既然需要用上獸眼，那就意味着……

頭都懶得回道：“我們來時的路，它是不是消失了？”

“不是沒了。”溫離淵随意朝後一瞥，又應道：“而是變成了三道。”

“看來是不想我們走回頭路的意思。”南錦凜郁悶道：“我半瞎了，你能看到什麼？”

溫離淵手指向前一指道：“開始我們本要走的那岔口變成大道了。”

南錦凜沉思道：“真撞見鬼了？”

溫離淵一本正經道：“土地裡蹦不出兩顆紅珠果。”

“廢話太多。”南錦凜摸索中環住小青龍的脖頸，毫不客氣跳上他背，理直氣壯道：“走不動了，接下來就靠你了。”

溫離淵偏頭叫喚道：“什麼？光使喚我一條龍幹活啊？！”

話未落完，肩處又搭上一個重量，呼氣聲就在他耳邊響起，不知怎地，他又止住了話頭。

南錦凜不耐煩推人頭，無力呻吟道：“嗡嗡鬧蠅蟲呢！”

溫離淵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瞪了他一眼。白霧中碧眼眯縫，冷哼提了下身後的人調整位置，之後捏鼻子認命尋找出路。

“要先回去，還是幹脆一路走到底去見人？”

南錦凜道：“那三道岔口，你能辨别肯定哪個是真正的出口？”

溫離淵老實道：“認不出。”

南錦凜又道：“怎麼過去你還記得不？”

溫離淵道：“記得，且昨日岔口也正是中間這條。”

該怎麼選擇，意思非常明了。

南錦凜的腦袋一路昏沉混沌不似自己一般，半阖眼間，總有不受控如夢似幻的身影不斷在眼前浮現，猶如煙火轉瞬即逝。

孤高清傲的眼神透過了虛幻，隻此一眼，就讓自己心悸不甯，驚吓得神清目明。

“我好像，知道你日後是什麼模樣了。”南錦凜艱難吐字道，他此刻已經沒有再多的力氣睜眼。

“是不是一表人才，迷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