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珄推門出去,孟泓州就站在院中,手裡拎着一袋肉包子。
“吃點?”孟泓州提了提袋子。
天不亮時又下了場雨,空氣裡一股黴酸味,孟泓州的大衣肩袖還是濕的。
“沒胃口。”聞人珄走過去,從兜裡摸出煙,“一睜眼就拍死隻蟑螂,犯惡心。”
他把煙叼進嘴:“有火嗎?”
孟泓州看他一眼,掏出火機遞過去:“剛睡醒就抽煙,真該找個人好好管管你。”
“不。”聞人珄吐口煙圈,淡淡說,“能管我的人要麼沒出生,要麼埋在地底下。”
孟泓州:“......”
要說聞人珄這人也是絕了,富二代,父母生意做到國外,他在國内守家産,守得稀松二五眼,除了一身皮囊長得好看,幾乎一無是處,妥妥一副遊手好閑的混吃等死活頭。
但要給他戴個纨绔子弟的帽子也不太對,一是他沒那氣質,二是他懶得揮霍,用他的話講,有那功夫花天酒地,不如貓在被窩裡抻懶腰。
說白了就一句話——這貨不長心。
孟泓州乜斜聞人珄一眼:“要不今兒你就回金城吧。”
“怎麼?”聞人珄皺眉頭,“你還要在這裡磕多久?”
“又失蹤了。”孟泓州歎氣。
“怎麼說?”
孟泓州:“昨天夜裡,村東頭兒老李家的狗跑上山......”
“狗?”孟泓州話沒說完,聞人珄出離憤怒了,“狗也算?淨他媽的趕趟兒扯淡。”
“你聽我說完啊。”孟泓州咂舌,“老李家的小兒子,今年才十五歲,追着去攆狗,到現在也沒回家。”
“都說了讓他們别往山上跑,都是聾子嗎?”聞人珄頓了頓。
孟泓州:“現在一共失蹤四個人。”
聞人珄:“外加一條狗。”
孟泓州一臉瘴氣:“這事兒太稀奇了,我們都快把山頭翻過來找了,愣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你覺得他們還有可能活着?”聞人珄挑起眉毛問。
“問什麼話呢。”孟泓州搖頭,“失蹤這麼多天了,按以往的經驗看......”
“這山裡會不會有野獸?被叼走了?”聞人珄把煙頭吐到地上,用腳尖碾滅,又踢去一邊。
“可能性很小。”孟泓州說,“我們搜查這些天,沒發現野獸生活的痕迹,而且就算是,起碼會找到屍塊,再不濟也有骸骨,不可能一無所獲。”
“真邪門兒。”聞人珄又摸出煙盒。
“别抽了,熏死人。”孟泓州看着煩,搶過聞人珄的煙。
聞人珄剛要怼兩句,突然有人推開大門跑進來。
是個中年男人,四十多歲模樣,剛跑進門沒幾步,一個大馬趴摔倒在地。
孟泓州一見他就頭疼,把煙揣回聞人珄兜裡:“是村東頭兒的老李。”
聞人珄:“......”
警察辦案不怕懸,不怕險,就怕家屬跪下哭喪。
果不其然是這條路子。那老李爬起來,沖到孟泓州跟前跪下,磕了兩個響兒聽。
“起來起來,你這是幹什麼?我們會盡全力幫你找兒子的。”孟泓州忙把人拉起來。
老李一夜沒睡,臉色死灰,兩隻眼珠深深凹進去,起身時已淚流滿面:“求求你們了,求求你們了......”
孟泓州回頭和聞人珄對視一眼,聞人珄走過去,拽住老李的胳膊:“你先去安排人吧,這邊我照顧一下。”
“謝了。”孟泓州說完,快步離開。
“行了,别哭了。”聞人珄把老李扶穩當。
對臉兒是個豬圈,但裡頭是空的,估計過年豬都殺了賣了,還沒來得及添新丁。喂豬的豬食槽邊上壘了幾塊紅磚頭,聞人珄帶老李過去坐下。
他想和老李一起抽根煙,但一摸兜,想起自己沒有火,隻能作罷。
“好點了?”聞人珄揚頭看天,烏雲密布,灰壓壓的。
老李止住哭,雙手捂臉:“二栓子要是沒了,我可怎麼活。”
“總能找到的。”聞人珄低歎。
“我知道山裡已經丢了三個修墓工,你們這些天一個也沒找到。”老李聲音顫抖,“我就想,會不會是......”
“什麼?”
老李瞪大眼,直勾勾盯着聞人珄:“你外來人了解不多,那原本就是個墳山,總陰森森的......”
“而且,我們村裡早有說法,說那山頭有鬼門!”
老李:“據說七十多年前那裡住着個富貴人家,有一晚鬼門大開,把那家人全吞了!會不會是......我二栓子打小在山上跑,熟悉山路,他回不來,會不會是被鬼擄走了呀!”
聞人珄心口一咯噔,想到爺爺的瘋話。爺爺那瘋話家裡沒人當過真,他說要葬來這荒山野嶺,全家也就由着他,沒有多想,畢竟人都死了,不必窮講究。
但被老李這麼一說,竟還對上了?
“别瞎想。”聞人珄安撫老李,“那些鬼啊神啊的全是假的,您甭尋思了,肯定把人給您找回來。”
“哎,哎......”老李點點頭,又落下淚來。
聞人珄沒再說什麼,他陪老李坐了一陣,聽老李斷斷續續哭幾回。老李走了,聞人珄還坐在那沒動。
大概半小時,屁股被磚頭硌得發木,劉小壯跑了過來。
劉小壯是孟泓州手底下的人,二十出頭一小孩兒,是顆新警蛋子。他不知從哪奔來的,滿頭熱汗:“珄哥,我們孟隊讓我送你去坐車,回金城。”
聞人珄短暫地皺了下眉頭,站起身,腦子裡突然晃過老李那雙哭到幹癟的眼睛。
“算了,我也跟你們上山找吧。”聞人珄說。
“哎?你不回金城了?”劉小壯有點意外。
“隻今天一天,明天就走。”聞人珄面無表情,走出大門,“跟你們孟隊說一聲。趕緊開車。”
“哎,來了!”劉小壯屁颠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