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給聞人慕書買禮物時捎帶的那根翡翠簪子還在車上,聞人珄順手牽走,也一并給拿着了。
他兩隻手都提溜得滿滿當當,終于邁開腳,往單元門裡進。
上電梯,刷電梯卡,安靜地上樓。全程他依舊不知道該想什麼。
他應該想一些事情。特别應該。隻是......隻是好像有股情緒在無形地拿捏他,搓扁他,讓他沒力氣。
太疲憊了。
真想一頭栽地上睡過去。
這種虛無的滋味一直持續到聞人珄走出電梯,轉過拐彎——
聞人珄猛地頓住腳,整個人像被大力捶了一拳,血氣頂上頭——
他看見張錯了。
是張錯。他以為沒有回家的張錯。
張錯回了,隻是回得拘束小心。他隻回到了門外——
張錯雙手抱膝,坐在家門口。
他這樣子特别乖,如果忽略掉他一身的血。
走廊的窗戶開着,張錯便是從這窗戶進來的。涼氣在不斷地進來。
聞人珄定了定神,朝張錯走過去,在張錯跟前站下。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張錯。
張錯擡頭,眼眶很紅,像剛哭過一場。
聞人珄想到張錯是個哭包兒變現,沒準兒真的偷偷哭過。
兩人就這麼一高一低,對視了挺長時間。
這時候似乎誰先開口都有點難。
不過,聞人珄最終等來了張錯的第一句話——
“先生......”張錯聲音不大,“你還、要我嗎?”
聞人珄感覺心窩子好像被一根尖細的針戳了下,算不上疼,但下意識想發出“嘶”的一聲。
聞人珄扯起僵了一晚上的嘴角,短暫地笑:“你說話總是這樣,聽着就暧昧。”
聞人珄:“第一次見面,你就說,你此生絕不會騙我。”
此時此刻,聞人珄提這一茬,大有皮裡陽秋,一針見血。
張錯眼底一黯,徹底說不出話來。
聞人珄沒再繼續杵搗他,從兜裡掏出鑰匙,繞過張錯,走到門前開門。
門鎖“咔嚓”一聲,先頂着門拱出來的是黑蓮花那朵完蛋狗頭。
黑蓮花終于盼來了自家主子,興奮地直搖尾巴,但它剛冒出來腦瓜,尾巴就搖不動了。
狗鼻子靈,它聞到了張錯身上的血味,這讓它定在原地,沒敢撲聞人珄,更沒敢撲張錯,甚至還有點瑟瑟發抖。
聞人珄把手上的袋子都放進門口,然後彎下腰,一把撈起黑蓮花。
他敷衍地給黑蓮花順兩把毛,以示安慰。
聞人珄跨進門,點開燈,正對臉兒是地上抻懶腰的白娘子。白娘子眯起眼,朝聞人珄抱怨似的捏嗓子“喵”了一聲。
聞人珄換上拖鞋,還沒有關門。
他等了一會兒,等不到,隻好從門框探出頭:“你還不進來?”
張錯一頓,猛地擡起眼,滿臉的不敢信。那表情有些好笑,還來不及驚喜,隻是茫然,就像突然看見天上掉餡兒餅那一刻,人反應不過來,就有點傻。
“進來。”聞人珄重複一遍。
“真的?”張錯忽一下站起身。
血味特别重,黑蓮花直往聞人珄懷裡縮。
“快點。”聞人珄煩了,沒好氣兒道,“你故意膈應我,沒完了是吧?你覺得我現在能放你走?”
聞人珄:“幸好深更半夜沒有人,要是被鄰居看見了,我今晚還得去局子裡。”
聞人珄說完,幹脆扯住張錯衣服,把這磨磨唧唧的倒黴貨給薅進家。
張錯一進門,白娘子被血氣沖到,嗷一嗓子蹦上沙發,窩一角不動了。
聞人珄對張錯說:“去衛生間洗洗,一身血氣沖天,看給白娘子和黑蓮花吓的。”
他頓了頓:“我也好知道你都傷在哪兒。”
該說不道,張錯這一身血淋淋的是真吓人。
聞人珄想了想,又補充:“用我幫你嗎?”
張錯搖頭。
“那去吧。”聞人珄把黑蓮花扔到沙發上,“自己小心着點兒。”
黑蓮花那孽畜一着沙發,四隻蹄子爬拉得飛快,三下五除二蹿到白娘子跟前兒,一白一黑,宛如兩朵嬌花,互相依偎,盤成一張陰陽八卦圖。
聞人珄:“......”
他真是連罵娘的勁兒都消磨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