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拖家帶口的一共有八戶,五戶都有孩子。
七個孩子裡最小的小花子,隻有五歲,最大的就是白丁,也才十二。原本男人幹活,女人燒飯縫補管小的,不會給工地添麻煩。沒想到第一天兩邊孩子就幹上架,武鬥變文鬥,誰都不服輸。
晚膳前栖真隻說給大家加個菜,拖了兩撥人,一一站到大夥兒面前背。
大人們一面吃一面看,見小的們個個神情嚴肅,背詩背的活像生死之戰,都憋笑不止。
尤其那些有孩子的雙親,想自家崽大字不識一個,如今居然在那麼多人面前背詩……雖聽不懂他們在背什麼,可那模樣能咂摸出點讀書人樣子了。
别說憋笑,聽完都快憋淚了。
等兩方背完,栖真舉起一張白紙,一條中線将紙面分兩邊。左面頭上寫着藍隊,右面寫着紅隊。
“今日兩隊都在一個時辰裡順利完成任務,沒一個隊員掉鍊子,每個人都給力。所以今天兩隊各加十分。你們想分勝負,明天願不願意接受新的挑戰?”
藍隊慷慨激昂:“誰認輸誰是狗!明天見真章!”
紅隊義憤填膺:“我們怕你個球!明兒走着瞧!”
互射了無數個白眼,各自吃飯去。
台上火藥味越足,台下看客越開心。
不經此事,栖真的美貌讓祁南英還有些不敢接近,此時卻有理由找她緻謝:“真有你的!真有你的!啊,小姐是……?”
邊上的柳絮回介紹栖真,最後道:“她是……”
栖真一攬絮回肩膀:“合夥人。”
“合夥人?”祁南英和柳絮回都疑惑地看她。
“對啊!”栖真笑得眉眼彎彎:“就是合夥一起做生意,一起賺錢的合夥人啊。”
柳絮回忍笑,也回勾栖真肩膀:“對啊,合夥人。”
晚膳後,聶靈鸢召集衆人宣講作息和分工。
從明日起,辰時早膳,辰時一刻開工;午時半集中午膳,中間有半個時辰休息,至未時半開工,直到晚上亥時。一日三餐和浣洗皆由八位嫂夫人負責,每日挑水燒水則要麻煩主家的幾位公子。若需下山采買或林間伐木,提前一日告知,會給大家準備饅頭食水。若身體不适,山上有大夫,随時可以診脈開藥。
她又指西邊搭建出來已經上鎖的臨時倉庫,明确所有日常所需、每日用糧、缺啥少啥,都報到她這邊統一領取,嚴禁不告自取。發現一次結工錢當場走人。至于工錢,每十日發放一次,也全數由她這邊支取。
最後強調一句,山上多女眷,各位小夥老爺們千萬别沖撞,把心思放在正事上。
她不卑不亢,一項項條分縷析,說得清清楚楚。
祁南英的人早試過聶靈鸢的管,對比過去祁哥腳踩西瓜皮,滑到哪裡是哪裡,人去了工地吃喝拉撒全随意的風格,如今不知幸福多少,全無後顧之憂了。
而那些首次随祁哥幹活的小夥們也覺得新鮮,覺得這群人有東西,認真擔責,該是不會拖欠工錢的當家。
所以聶靈鸢說完,各個大叫:“聽靈大嬸的!”
“靈嫂說什麼就是什麼!”
聶靈鸢對下呸一聲:“什麼嫂什麼嬸,讓你們叫聲姐都顯我老!”
衆人哄堂大笑,紛紛叫靈姐。
她說完又輪到祁南英說。
祁南英舒坦,從沒這麼舒坦過。他覺得天上掉餡餅,怎麼就給他找着聶靈這麼厲害的女人。
有她在,什麼人管不了?什麼活不能接?
有她在,他就不用去管那些讓他頭痛的工匠日常,隻要把精神頭放在自己擅長的營造上,那可真是開心地要冒泡了。
這便挑燈夜戰,給大家從地皮的規劃講到營建的步驟,從如何取材講到人工的分配,雖講得颠三倒四,無甚條理,怎奈他興奮啊!重複講,多講點,倒也把那些東西講明白了。
他們在這邊講營建,很多東西絮回諸人聽不懂,知道個大概便召集自己人回去開小會。
最後商定,鑒于現在開銷大,從明日起,絮回和慕容什麼都不沾,脫手出來刺繡,争取多出繡品,多賺銀子。
英邁和山遙負責砍柴、帶孩子、看好常璐。闌珊還是照顧兩位殿下。典叔、成校、阿陶負責食水,換句話說每日挑水、燒水、泡水都是他們。從喝的到洗的,都歸他們管。
至于董未,除山上衆人他得看顧,還肩負盡快下山找新茶館開新堂子、找書館将《梁祝》付梓的重任。反正收銀洽談都得他去,要坐堂賺堂銀也随他——隻要他還有空暇。
董未聽完哀嚎,眼巴巴瞅着風宿恒。後者自然接一句,沒事,山下那攤事有我幫你,這才讓董未破涕為笑。
栖真聽完祁南英講解,發現絮回這邊也商定得差不多了,她回來就聽了個尾巴。等人散,找容綻商量道:“若書能付梓,進項會更多。我們可以出梁祝,出西遊記,後面還有好多好多書,一本本出。”
栖真原本想跟他在原地說話,誰知容綻提議走走,兩人便在草甸上散起步。栖真見他如履平地,忍不住問:“阿綻,你是否多少看得見一些?否則怎會走得那麼……”
“不像個瞎子?”容綻道。
栖真笑。
“看不見。”容綻道:“你不會撞上東西。聽着你的聲音,保持和你的距離,我便能走。”
換句話說,此刻她的聲音就是他的規尺。
栖真忙幫他看着點路:“我是想說,咱們得給書起個出版方名。”
她是想着像磨鐵、讀庫那樣,給每本他們出的書起個出品方的名兒,做個讀書品牌的IP。
容綻猜她說的出版方大概是筆者的意思,便道:“是誰寫的,就署誰的名。”
栖真抓耳撓腮:“這些故事……嗯……也是那個世外高人寫的,高人嘛,你知道的,都是不願暴露姓名的,所以我們自己署名就行了。”
誰知容綻嚴肅道:“既是别人大作,怎能署我們的名?”
栖真一時啞口,碰着眼裡融不進沙的清心寂神,她都不知怎麼忽悠了。
“阿綻,我保證。”栖真道:“我們署名上去,絕不會有人來追究。”
容綻道:“你先前說梁祝是你家鄉的傳說,這會兒又說是高人寫的,到底是哪個?”
栖真……
一急她都忘了這茬。
或許來找容綻商量起名就是多此一舉,自己起個,讓人下山付梓時加上去不就得了,何必和容綻在這裡較真呢,這麼一想,便道:“是我家鄉的高人寫的。行,都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