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懿鸾還想再尋開心,酒館掌櫃已捧着托盤來上菜,二人紛紛閉口不言。
掌櫃的看謝恂的目光比方才從容,似是終于想起來和謝恂有關的事,蕭懿鸾注意到他的神色,直覺有一出好戲要看。
謝恂看到桌上的菜忽然開口:“我們沒點這道白灼菜心。”
掌櫃的笑呵呵道:“這道小菜是我們店裡送給公子你的。”
謝恂笑着道謝,掌櫃的又滔滔不絕道:“公子可是我們店裡的常客,我記得上回一起來喝酒的是個英姿飒爽的姑娘,這一回又換了個溫文爾雅的,公子的豔福可不淺喲。”
掌櫃的眼睛斜瞟着謝恂,說話卻是朝着蕭懿鸾,仿佛是要有意提醒她,謝恂人品不佳,可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語蒙蔽。
謝恂臉色鐵青正要辯駁,蕭懿鸾已開口向掌櫃道:“多謝掌櫃親自上菜。”
掌櫃滿意地點頭然後離去,蕭懿鸾表面上無動于衷,實際已經在桌下悄悄伸出一隻腳,往前探了探,找準之後便用力踩在了謝恂的腳趾上,謝恂猝不及防,擰眉瞪了瞪她,蕭懿鸾視而不見,握着筷子悠閑地夾菜,在他疼得面部扭曲的時候轉過臉偷笑。
謝恂無心吃飯,着急解釋道:“他說的就是揚城公主,你應該聽出來了。”
蕭懿鸾陰陽怪氣:“人家說你豔福不淺呢。”
謝恂哭笑不得:“人家明明損我呢。”
蕭懿鸾白了他一眼道:“方才不是說餓了嗎?還有心思說笑?”
謝恂隻好悶頭吃飯,用筷子将菜送進口中,心裡很不是滋味,獨飲了好幾杯酒。
兩人吃完飯時,店裡的食客都陸續離去了,掌櫃的重新回到櫃台後坐着,低頭撥弄着算盤,臉龐上有惬意微笑。
原本說好是蕭懿鸾請客的,但是謝恂走出雅座就陰沉着臉直奔櫃台,蕭懿鸾不敢攔他。
掌櫃的一擡頭,瞧見謝恂的神色,以為自己多管閑事要被報複,報賬的時候都稍顯底氣不足。
謝恂乖乖付完錢之後,站着沒走,掌櫃的張口想問他還有什麼需要,謝恂聲音嘹亮地開口對掌櫃闡明:“上一次過來喝酒是為了公事,今天陪我一起來的人,她是我娘子。”
掌櫃的将信将疑地眨了眨眼,偷偷将目光移向門外。蕭懿鸾已經出去了,背對着杯莫停的招牌聽着謝恂方才說出口的話,眉心先是一蹙,繼而漾出淡淡的笑意,心裡琢磨着酒館掌管應該不大相信謝恂說的話,不過,她才不過去幫忙解釋呢。
掌櫃的見謝恂腰闆挺直,不像說謊,想了想,露出“原來如此”的神情,拱手緻歉道:“是我唐突了,公子見諒。”
謝恂扭頭望了一眼蕭懿鸾的背影,見她默許了那聲稱呼,于是又對掌櫃笑道:“不管怎樣,還是要多謝你。”
西邊已升起一輪新月,謝恂臉上挂着壓不住的笑容朝蕭懿鸾走去,離近後,沒有喚她,卻站在她身後低頭輕語道:“都聽到了嗎?”
蕭懿鸾背對着他口是心非:“沒有。”
謝恂以為她還在介意酒館掌櫃提起了揚城公主,一臉執拗地繞到她身前,不厭其煩道:“如果我心裡真裝着見不得人的事,今日就不會帶你到這家酒館來。”
蕭懿鸾仰望着他在月光下嚴肅的臉,倏而淺笑道:“我明白。”
謝恂有些恍惚,猶自不信:“你真的明白?”
蕭懿鸾鄭重點頭,謝恂見狀,釋然一笑。
單伯趕車帶他們原路返回,謝恂在馬車上已有幾分醉意,非要拿着新買的發簪幫蕭懿鸾插在頭上,蕭懿鸾有些累了,由着他自行其樂。謝恂小心地把發簪插好,然後趁勢将頭歪在了蕭懿鸾肩上。
蕭懿鸾打了個激靈,擔心他靠在她肩上睡着了,想着自己很快就要在宮門外下車,于是面無表情地扶着他坐直。
謝恂神色倦怠地直起身,蕭懿鸾叮咛道:“别睡着了,待會到家了再睡。”
謝恂眼中泛着波光,用一隻手臂将她環住:“想讓你跟我一起回家。”
蕭懿鸾試圖拉開他的手臂,為難道:“不行。”
謝恂聽到她的回答,陡然間清醒,識趣地松開了她,聲色寂寥道:“這兩年我對你不管不問,你不習慣有我這個人在你旁邊,也是人之常情。”
蕭懿鸾聽他說這種話,弄不清他到底喝沒喝醉。
謝恂又貼近些笑道:“以後我想跟你多見見面,多相處相處,蕭女史,能賞個臉嗎?”
蕭懿鸾聽他話語中滿是傻氣,覺得他或許隻是一時醉話,明早醒來應該都不記得了,便沒有作答。
“就算你現在讨厭我,也沒關系,我是不會知難而退的……”
蕭懿鸾忍不住開口道:“我沒有讨厭你。”
這一回謝恂沒有作答。
蕭懿鸾不指望他明日還會記得,指着他心口處柔聲道:“我還想讓你把我放在你這裡。”
謝恂立刻抓住她的手,蕭懿鸾沒有掙開,謝恂便将她的手心貼在自己胸前,聲音沙沙道:“你已經在這裡了。”
蕭懿鸾的手心蓋在他的跳動處,就這麼一路到了宮門外。單伯将馬車停穩後,蕭懿鸾悠悠道:“我該下去了。”
謝恂攬着她不想放手,閉着眼惆怅道:“你真就這麼走了?”
蕭懿鸾心慌神亂,回想今日種種,好像需要安撫謝恂一下。這時見謝恂好整以暇,醉眼一開一合,正滿含期待地打量她。蕭懿鸾屏息湊上前去,牙齒抵着下唇,微合雙眸,在他硬朗的側面輕碰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