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所有見過兜帽人的鎮民都老死了,隻剩下那個老者。
“唇若塗朱,面似堆瓊。”
這是人們常常用來形容鬥篷人的詞,卻沒人想得到會是什麼樣的男人才會有這樣的面龐。
有個年輕人來到鎮裡,戴着潔白的面具。
他被稱作是“輕視□□者”,又或是“死亡的說教者”,因為他常說□□的死亡是上天賜予的道德。
他頻繁地在教堂前派發面包和水,他告訴所有人:“你們不要再信仰月亮了,它不會教給你們活下去的意義,鬥篷人隻是個傻瓜。”
面黃肌瘦的人們吞下面包,透明的液體從嘴邊流下,然後跑到教堂裡,聽着傳教士們的歌聲,販賣着自己的真心。
年輕人來到夜晚的山上,找到了那位老者。
老者笑了笑,問他:“你從哪來?”
年輕人說:“我從衆生求救的叫聲中來。”
老者又問:“你覺得我從那裡來嗎?”
年輕人想了想:“不,你從衆生中來。”
老者站起身,揭掉了年輕人的面具。
她說:“如若真想拯救世人,你就要先殺死有尖牙的毒蛇,拯救他們的□□。”
年輕人說:“我對我的善和惡是怎樣感到厭煩哪!這一切都是貧乏,不潔,和可憐的安逸!”
老者哭了,她憤恨地大喊道:“你的道德有什麼重要呢!你不是火和煤,可正義的人卻是火和煤!”
年輕人也大叫:“我究竟該怎麼做?這世上的人就像市場裡的蒼蠅,他們不理解什麼叫做罪惡的貪心!”
……
老者死了,年輕人走了,再也沒有回來。
數不清的日月輪轉,這個鎮子變得富饒了,人們來到數百年前修建的教堂前,深深地叩首。
他們在不遠處的空地修了個雕像,穿着長鬥篷的男人交握着雙手,兜帽将大半張臉都遮住,隻留下輕笑着的薄唇。
人們圍繞着雕像舉辦了無數場贊美月亮的宴會,他們緊握着胸前銀制的月牙吊墜,唱着從鬥篷人那裡學來的頌歌,音樂随着千百年的時光流淌。
有個唇紅齒白的青年來到鎮子裡,舉着把銀白的鐮刀,把鬥篷人的雕像砸毀了。
人們發了瘋般湧上前去,混沌的眼神裡藏着無數的希望與期待。
“看哪!你們看哪!鬥篷人真的是月亮派下來的使者!他再次降臨了人間!”
“親愛的月神啊,請您告訴我們!月亮上的門究竟是什麼?”
“請您告訴我們,您為何再次降臨人間!”
青年人彎了彎嘴角,問他們:
——“你們如何知道我是鬥篷人?”
人群裡舉起了無數的皮革書。
“是您第一次下凡時的人們記錄下來的,這是我們珍貴的神言!”
“他們說您有着如玉般潔白的披肩長發,您的聲音不似人類般空靈,您的眼睛是代表着痛苦與疾病的澄黃!”
人群如蜂巢一般吵鬧,此起彼伏的身影就像蟲子一樣,直鬧得青年無法忍受。
“你們……你們從來不知道罪惡的貪婪,你們如同市場上的蒼蠅一樣惹人生厭。我曾以為有尖牙的毒蛇是我一手創辦的東月教,今日我才徹底明白……”
青年用盡全身的力氣大吼着。
“你們便是毒蛇,你們便是所有痛苦,不安與悲哀的來源。你們是我的不安,我的罪惡。”
“那人曾說,正義的人是火和煤,而我不是火和煤,甚至都不算有道德之人。”
青年深吸了一口氣。
“還記得那個戴面具的年輕人說了什麼嗎?”
人群安靜得不似人間,連心跳與吸氣聲也不曾有。
“□□的死亡是上天的道德。”
青年把鐮刀舉起,單手挽了個花。
“你們這些醜陋愚蠢,執迷于身外之物的人,既不可能從月亮上推門而來,死了也不會推門而去。”
“你們就是,月亮上的那扇門。”
……
那一晚,如天使般細膩的肌膚染上了無數鮮血,一處也不曾剩下。空靈的聲音染上無盡的痛苦與瘋狂。澄黃的眼睛裡滿溢出無盡的淚水。
“你們便怨恨我吧,垃圾們。”
“快到月亮上去,讓下一個人推開門吧。”
“哪有什麼月亮的使者,又有誰會從月亮上來?”
“這裡隻是最深的水井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