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裡的天暗的快。最後一抹日光淡去後,四散開的歹人陸續歸來。蘇織留意察看,發現他們總共九人,因光線不好,離得又遠,看不清臉。
歹人也發現蘇織已清醒。商量幾句後,領頭人蒙面而來,言語倒也客氣:“五娘子醒了?身體可有不适?”
蘇織冷道:“頭疼、肚子疼、腰疼、手疼。”
他一滞,道:“出城前,我們已叫人給您家中留信。委屈五娘子幾日,隻要您家配合,贖金一到,我們立即放您回家。”他語帶威脅:“咱們說話算數,隻要你乖乖配合,保證不會傷到一丁點。”
話音剛落,眼前伸出雙被綁住的手,手腕還特意往前遞了遞,以便他看清。
“傷了。破皮流血了。”蘇織平靜陳述。
領頭人:“……”
這小娘子,咋不按常理出牌呢。
他扭頭回去,和人商量。
“哪兒那麼多廢話,叫她老實點,否則老子一刀割了她頭。”有個歹人不耐煩道。
另一人呵斥:“老八!”
想了想,道:“給她松綁,深山老林,諒她也無處逃。”
老八不滿:“大哥!”他說:“這小妮子身上可帶着功夫呢。”
“你我都在,還怕她跑了?”他大哥不屑道,“三萬兩呢,供着點,也應該。”
“蘇家能拿出這麼些換她?”他不信。
“能不能得,等等看就知道了。”漫天要價,就地還錢。他本來也沒打着蘇家能拿出這麼些現銀,有個千把兩,再填些糧草衣物,夠他們兄弟嚼一陣。
“虎頭,你和她說清楚,隻要她乖乖聽話,我保證她性命無憂。”想了想,又吩咐:“告訴你兄弟們,隻要她不跑,誰都不許動她。”
警告似地,環顧四周。幾個山匪,早在此前就聽說過他們的兇名,當即點頭表示明白。
虎頭說:“這都好說……隻是……”
他遲疑着。在寺廟裡,熱血上頭,仗着厲害人物撐腰,綁了蘇織。一路細細詢問法慧,細問蘇家情況,此時不免有些後悔。
他以為對方是蘇家某個旁支女眷,萬沒料到會是嫡枝,還是極為受寵的嫡女。
袁名貴瞥他一眼,冷聲道:“要綁人的是你,做都做了,後悔無用。”他說道:“叫兄弟們手腳利索點,别留下痕迹。你不是說,山裡是你的地盤,也給我們看看你的能耐。”
………
蘇家早已亂成一團。
得小花報信,章氏兩眼一翻,暈厥過去。蘇九亭和蘇九善大怒,吩咐加派人馬立即去找。正亂着,蘇溫匆匆而來。
蘇九亭迎道:“父親。”
蘇溫擺擺手,示意他們不必多禮。他在路上已得下人禀告,來不及問細節,吩咐道:“讓人去四處城門守着,再派人去問,凡有今日出城的,都要問。”
他環視院子裡跪着的人,沒見着熟悉的身影,心中一揪,“李保呢?陸景如呢?”
方平灰頭土臉,沾着滿身血,從院子外闖進來,“他們帶着五娘子出了城,往帽桐山裡去了。李保說,走得是西北方向,他會一路留下标記,要速速去救,遲了恐怕跟丢。”
十三哥不聽勸,分明自己受傷,非要追在歹人身後。原本是跟丢了的,可李保會辨識痕迹,跌跌撞撞,一路也悄悄尾随。方平勉強跟到城外,體力不支,被打發回來報信。
急喘兩口,他說:“叫窦莫準快去!”說完,見蘇家兩位男主人一臉茫然,着急道:“窦大舅!”
崔氏剛安置好章氏,從内院疾步走來,接道:“他告假回家了。敏嘉,你帶人去追。”
卻聽得院外有人回報,稱窦莫準求見。
窦大舅一路跑進蘇家,兩眼先遛見小花,見她安然無恙,心中舒了口氣,“剛到城門口,聽說城裡有歹人作亂……”
他貪看傩戲,追着人家走了三家商鋪,耽誤出城。也幸虧耽擱,才回來得及時。
細問方平路徑後,他拱手道:“我先去追,勞煩主家去村裡,叫我五弟和家中子弟跟上。”
窦家子弟,成器的都在城裡跟着蘇家。偏前兩日得了假期,五弟說,難得安頓下來,也該正經祭祖告慰先人,帶着子弟們先回了帽頂村。
他這邊說着話,小花不知從哪裡收羅了包袱來,連同弓箭,一并遞給窦大舅。她直直看着他,說:“阿爹,一定把五娘子帶回來。”
窦大舅重重點頭,呼噜她頭發一把,到門外跨步上馬,卻見蘇敏嘉騎在馬上,倔強看着他:“我要去尋阿織。”
蘇九善皺眉:“胡鬧!你去能做甚麼!”
蘇敏嘉咬唇,隻是不肯下馬。蘇彌遠拉住缰繩,勸道:“敏嘉,讓我們兄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