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講試卷的那幾天,顧井儀過得很糟。怎麼也想不通頌祺竟來跟他提分手,雖然他問為什麼,頌祺也回了,說不關他的事。
“什麼叫不關我的事?根本還是因為臉臉。拜托,它才死沒多久,你理解我就那麼難?”
“對不起。我沒辦法跟你在一起了。”
他也夠了。勃然說,你現在走,出了這門,以後在學校我不認識你。
她真的走。臨假期給他這樣大重創,何況被分手的還是他。
那時畫還沒畫完。中間數次起筆但都沒辦法畫下去。到學校,他斂住自己不朝她看,頌祺也從不看他。
走廊裡撞見了,也把目光放得筆直,走過去時連沾都不沾。
雖然他們沒向任何人宣告分手,但所有人都知道了。
總有女生找他:她們糖霜味的香水,她們紮束起的精密的馬尾,一簇簇馬尾像一排排目光齊齊掃量過去。那些女生!她們若不是來觑顧井儀就是來觑她,暗中作比。
何嘉每次都用剛好聽得到的音量在那裡罵:“看看看,眼珠子給你摳出來。”
講試卷那幾天不穿校服,講完試卷就是看電影。每播到男歡女愛橋段,男生們就抻長聲音“噢~”,一片哄笑。
頌祺趴在桌上,聽笑聲此起彼伏,連他們的快樂也令她痛苦;眼淚流下來了,索性關起眼裝睡。
教室門吱呀推開了,一個女生悄悄溜了進來。
頌祺本來沒注意,忽然聽到顧井儀的聲音:“你怎麼來了?有事啊。”
那女生半嗔半笑,回一句什麼,就在旁邊坐下了。
何嘉也看見了,扭臉問頌祺:“你和顧井儀怎麼了?不是分了吧?”
頌祺嗯一聲。何嘉沒聽見,但也料瞧了七八分,歎:“可惜了。但你要是真想分,那分就分了。誰離了誰也不會活不下去。但如果因為别的……”
她幽幽聽見那女生在那裡笑,露出對花粉過敏的表情。
女生問幾句,顧井儀荒疏回一句,女生越笑越像在呵欠。
對話終于禁斷,那女生離座去找别的朋友。
顧井儀一個人端在座位上,突然生起氣來;他騰地起身,推門走了出去。
他們的假期和暴雪來得一樣快,一樣白茫茫。雪一下就是三天,直收拾行李到沒辦法再收拾。
顧井儀不情願回京,奈何這次春節他攜奶奶一起。他假借同學聚會延宕了幾天,爺爺那邊又開始催。好在下學期課本還沒派下來,假期作業裡有預習這項。
終于到派書那天,他或有意或無意去很晚。去時隊伍已經排很長,他還是一眼看到頌祺。
雖說撂狠話的人是他,但當着她,他沒辦法自處。
他煩躁起來,戴耳機聽起音樂;他恨自己的注意力,想起從前她念伍爾夫“想爬的蒼蠅”的譬喻。心裡更沸了。
何嘉戳戳頌祺,“剛剛他在看你。”
他。頌祺沒說話。
隊伍進展到她的時候,似乎神經不安,手一抖,書本嘩啦啦洩一地。
而她身後男生的臉像土石流,不耐煩到極點。他就頂恨跑這麼遠來搬書,耽誤多少功課!想到要幫忙撿書,不,他得跑更快才行!
頌祺彎腰;他邁腳。正踩在她手上。竟搶先一步罵了:“怎麼走路呢?眼瞎啊。”
顧井儀聽了,兩眼冒火,急趨而上,一把掀了男生手裡的書,字跟字都咬在一起:“你他媽怎麼說話呢?”
頌祺伸手攔他。哪裡攔得住。
那男生也有點怵了,唧哝一句:“罵你了?有病吧。”
他一把扯住男生的衣領,“跟她道歉。”
頌祺不想引人注意,說:“顧井儀,算了。”
“算什麼算?”他還不忘攻擊她:“我揍他關你什麼事?你誰啊?”
他真動手,把男生掀翻在地,掐住脖子兜臉就是一拳。
鼻血打出來了。男生踉踉跄跄,左挨一拳,右挨一腳,沒走幾步被斫中後膝,直栽在地上。
頌祺看他簡直瘋了,那彭川杵在一邊,不忘諷刺她幾句:“現在也就你能讓他動手了,以後想看還不知道有沒有呢!”
她拉攔顧井儀,觸及他的一刹那,一種像是更深遂的地心引力一樣的恐懼攫住她。她很害怕,險些手一灑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