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況未明之前固守情有可原,可屹越已圍城幾日?”
上首男子聲音寒怒攝人,“顔大人,你不妨算算?”
“這…圍城…已有半月…”壞了!顔?心頭一跳,低頭顫聲道。
原是沖這個來的!
“原來顔大人也知圍城半月。”沈應挑眉,聲音涼漠,“那你告訴我,半月來端州軍可曾嘗試突圍一次?”
“這個…”顔?慌忙低頭,心裡将後面不答話的衆人暗罵一遍,一邊拭汗道,“敵軍勢大,不能輕易成功,要是突圍不成,反被看破計策…”
“怕看破計策?”沈應不怒反笑,一掌拍桌,厲聲指着他喝道,“顔?顔将軍!虧你空領朝廷俸祿,此等言談你自己看看對不對得起你身上甲衣,端州百姓!”
“難道敵軍看不出你固守待援之策嗎?須知兵糧有盡日!”
沈應唰地拔下腰間佩劍,清寒劍鋒遙指廳内輿圖,冷聲,“諸位大人都是上過沙場,殺過敵的,端州、安州唇亡齒寒,一旦糧盡,後果可想而知!諸位大人不加以阻止,要一起做那千古罪人,将端州拱手讓人?”
“不敢…”
“我等不敢…”他這番話說下來,階下諸人冷汗直流,慌忙否認。
“将軍恕罪…”顔?頂着他攝人目光跪地,顫聲連連,“容……末将再禀。”
他心思急轉,咬牙頓首道,“固守之計,實屬不得已而為之,事出有因。”
沈應冷眼看着階下衆人推诿情态,冷不防想起一事,突道,“端州刺史因何不在?”
他令端州涉軍務的将領們在刺史府等候,眼下想起此次未見端州刺史,滿堂隻有顔大人敢答話。
“末将要禀告的就是此事。”顔?定了定神,拱手道,“屹越圍城前夜,刺史大人為奸細所害,因發現及時,未免奸細出逃,故下令端州城緊守不出…”
“你說什麼?”上首男子目隐驚詫,“端州刺史死了?!”
“正是。”
“城裡…廣發海捕文書,可奸細狡詐,軍士搜捕還未曾追得…”顔?初時還有些斷續,定神後便将前因後果娓娓道來。
沈應冷眉冷眼地看着地上屍體,“既如此,方才為何不言?”
“刺史大人乃朝廷重臣,被奸細所害,未免端州生變擾亂民心,所以對外不敢明言,隻發布文書。而今将軍領軍神速已平端州之亂,危難已除,末将恐衆人受責,不得不言…”顔?再拜道。
好一個不得不言,沈應正欲問清刺史遇害細節和地上屍體,門口有一人通報小聲通報,“将軍,元副将命小的前來有要事通報。”
既是要事,便不得有旁人在場,顔?等人如獲救星,互相打了個眼色,衆人借口徐徐而退。
來人身着衙役服飾,近前來幾步小聲通稟,“如此,問如何處置。”
沈應面容如覆霜雪,冷峻得令人心生寒意,唇線繃得筆直,他臉色不對,連旗察覺了他的異樣,問道,“什麼消息?”
“元英帶女子去看大夫。”沈應輕揉眉心,“恰好被人認出是追捕令上通緝之人。”
“她差人來問是否罪大惡極之徒,要就地格殺,還是打入大牢?”
這般湊巧?連旗詫異,此事不能倉促處置,曉得他心中所慮,連旗收起平日裡的嬉笑顔色。
他曉得輕重,口中沉吟道,“端州刺史遇害,僅憑顔大人說辭不夠,此事需多方詳查搜集證據,仵作勘驗屍體,我這去找元英,讓她不要妄動。”
“好。”
目送連旗大步流星離開,沈應低頭冷目看着地上屍體,目光沉沉,宛如深潭幽不可測。
“方才顔大人所言,懷淵有何看法?”
“推诿之辭,恐非實情。這個顔大人恐怕有問題。”
那名喚懷淵的男子身着布衣,似一文弱書生,他臉色白皙,舉手投足帶着儒雅的風度,微微一笑,輕搖手中折扇道,“你方才佯怒,又作何想?”
這邊衆人退到偏院齊齊松了一口氣,交口稱贊,“還好有顔大人急智!”
“多虧了顔大人。”
“不然那沈應實在…”
顔?臉色幾次變換,擰眉怒罵道,“急智個鳥!眼下推到那奸細身上,當務之急要把那人找到交差!
來人,都死哪去了?”
誰想到沈應如此攝人,一入門衆人驚怯,險些問得答不出來。
衆人皆靜,等他拿主意。
“大人有事吩咐。”
“快!速速全城搜捕,務必趕在沈應派人出去前捉拿害死刺史大人的奸細!”
“找到奸細,格殺勿論!若有人阻攔,不管好歹同以奸細論處!”
圍觀諸将不安,有人踯躅道,“…沈應威勢如此,是不是将人拿回來審問為好?”
私殺奸細,罪名不小,一旦被發覺,隻怕他們也難脫幹系…
顔?咬牙,臉上交錯狠戾之色,“我固知此舉不妥,可刺史大人死得蹊跷,守城之舉幾乎斷送端州,你們沒看見他方才怎麼發作?端州軍的屍體就擺在面前,他必定疑心端州軍!”
“半月未捉得奸細,守城險些斷送端州,哪個罪名我們擔得起?難道眼下還有比推給死人更好的說辭?”
“還是諸位想到沈應面前辯解清楚?”
“這…”衆人面面相觑,一時拿不定主意,沈應冷銳如斯,僅僅一個照面就讓人驚懼,幾乎要敗下陣來,遑論再次直面他怒火。
“…就依顔大人所言罷。”
“…我等皆聽顔大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