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走得慢了,或者有要逃跑的意圖,前頭那男子便跟背後長了眼睛一樣,手中之繩收緊,她便隻能不情不願地跟上去,否則手上那繩驟然勒緊,久了隐隐發麻,嘴上仍犟着不肯服軟連聲罵道,“你哪隻眼睛看見老娘要跑了?!”
“呵”連旗一聲輕笑,“我說女師父,有些話一說破可就沒有餘地了,你還是消停點吧,等下有你說話的時候。”
他一手持劍,跟在靜雲身後的人同樣也是掣着兵器,她隻要逃跑,就要挨上一劍,看來逃跑是不能夠了。
“你這麼說是何意思?”靜雲悄悄打量兩人身姿、舉止,一時猜不出來曆。
說是山匪又不像…兩人雖然身手利落可眉間蘊含正氣,再說了靜月峰也沒聽說過有山匪,說見鬼的倒有些,之前不是還有香客說撞見了身上長着兩個頭顱的惡鬼,惹得庵裡一衆發笑。
打住無關心緒,靜雲暗思,若不是山匪又會是什麼人?她一路終于消停了些,不再鬧騰,隻有那雙美目仍舊滴溜溜亂轉,不知在打着什麼壞主意,連旗暗自戒備,表面上仍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我什麼意思,當然是讓你趁早歇了逃跑的心思,不然有你好受。”
靜雲還在想着兩人來曆,冷不防聽見前面領頭的男子低罵了一聲晦氣,定睛一看,不由溢出驚呼,“啊——”
她一時驚詫連退好幾步,卻忘了自個兒剛上台階,這一退一腳踏空,若不是連旗手中拉着繩子,早就跌得頭破血流。
靜雲也顧不得姿态,摔坐于地,柔指向着前方,哆嗦着說不出話,嬌容再不見一絲血色。
好多血!
入目一遍血紅,連旗因着走在前頭踩了個正着,靴底沾染血腥,一步便是一個血腳印。
他方才一掌推開院門,此時院内情形一目了然,院門口地上一大攤血不說,靠近屋内的地上擺了一張長凳,兩名男子正從凳上拖下來一個女尼,那人喘着氣,“…說…我說…”
得了話,兩人便左右夾着,将她拖下凳來,地上蜿蜒出一道血痕!
正不知是何光景,屋前有人回身發現站在院門口的三人,忙笑着迎了上來,連旗聞得來人身上血腥味甚濃,掩住鼻子嫌棄道,“能耐啊你們,一大早就整這一出,幸虧老子還沒吃早膳!”
娘的,整這一出不得連早飯都吐盡了。
那人嘿嘿陪笑道,“對不住,這不是一時心急麼,就下了重手…”
連旗尋了個幹淨的地兒把靴底的血給蹭幹淨,他是幹淨了,靜雲反倒遭殃,一邁步腳底下的知覺更為敏銳,彷佛光着腳踩在了血腥黏膩,血色密密麻麻,如小蛇從腳底一寸寸纏上,腹中陡然翻湧,吐了半響隻有酸水。
“就剛才那個人?我瞧着都快沒了半條命了…”
“是,就那個尼姑,叫”那人還要再說什麼,瞧見後方吓得魂飛魄散的靜雲,朝連旗打了個眼色,“啊,這是下一個吧?你們快進去,别耽誤了時辰,我得去找些東西,興許等下審的時候用得着。”
瞧過來的眸光陰鸷蠻狠,靜雲打了個寒顫,慌忙扯着繩子道,“我、我不進去,你們這是私刑!是要殺人”
長凳上那人都沒了半條命,難保下一個就是她。
連旗回眸,蹙眉上下打量,“誰跟你說是私刑?!老子是奉命帶你前來問話!”
靜雲哪裡肯聽,一百個不願意,人都站在門口哪能由得了她,這女尼看行徑就是個生事的,再不進去連旗兩字幹脆倒過來寫,連旗冷笑,半拖着把人扔進了屋,“進去吧你!”
被他用力一推,靜雲腳步踉跄摔倒在地,沒了繩子,她小心輕揉摔疼的手肘,嬌容上還挂着淚痕,還未等她細瞧屋内情況,便聽上首一人冷聲,“你就是靜延?”
裡頭怎麼審,連旗不得而知,不過聽着裡頭的女子嬌泣,看來女尼又是一頓折騰,嬌音軟哝,他立在門外聽着沒忍住打了個寒顫。
過了約半個時辰,院子轉角處有軍士一左一右擡着一個木箱子,看樣子卻是要入内,他喝止住兩人,打開箱子一看也樂了,“行啊,還真有啊”
木箱是地下剛挖起的,銅鎖上還挂着泥,鏽迹斑斑,連旗順手拿起一錠銀子掂了掂,“看這箱子得有幾百兩吧,出家人悶聲發大财…我以後不當軍士,幹脆去當和尚得了”
連旗素來能開玩笑,擡木箱的軍士便也笑,“誰說不是呢,就沒見過這麼富的尼姑,還得是将軍。”他比了個大拇指,“一查一個準。”
連旗順手往下再翻翻,口中疑惑道,“不是、我摸着怎麼手感不對,底下不是銀子?”
“将軍吩咐的,說是”軍士欲要悄聲與他說明白個中緣由,院門被人用力撞開,話便止住。
來人三步并作兩步直奔而來,連旗起先還挂着笑,待看清來人指掌間捂着的血痕,嘴上挂着的笑意頓收,提劍大步流星迎了上去,“怎麼回事?”
來人急得上氣不接下氣,忍痛指着庵中的方向,“敵襲!…陸姑娘他們院子遇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