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知道自己下去後會通向哪裡，充滿了輻射的垃圾場？還是時刻保持高溫的焚化爐？

“我們等一天。”

現在還是白天，太陽已經開始往下落，如果正好趕上焚化爐開工就太糟糕了。

“明天清晨就下去。”

你扶着樹樁，說不清自己是什麼心情。

你想回家，你想見他們，可你又擔心他們不會再迎接你了，畢竟你一路被追殺，被認定是叛逃者。

但不是的，他們應該知道你不會是的。

零壹趁你走神搶先準備好晚飯，你們喝掉了最後一桶水，壓縮餅幹還有很多。你這幾天吃餅幹吃得嘴都快起泡了，除了鹽味什麼都嘗不出來。

真好，還有一天就能脫離這些生命體征維持餐了。

你嘎吱嘎吱啃餅幹。

零壹嘎吱嘎吱啃餅幹。

你們擠成一團，在略微悶熱的氣溫下也懶得搭帳篷了，眼睛盯着地平線，直到最後一點陽光落幕，你把頭埋到胳膊下面。

真安靜啊。

你閉上眼睛。

精神放松下來後，真的什麼都聽不見了。

想象自己是一具死掉的屍體，躺在甯靜的湖面，呼吸時，鼻腔裡滿是濕潤的空氣，啊，大概是要下雨了……

胸口被猛地錘了一下。

你睜開眼睛。

你的手顫抖着攥住自己的頭發，這股無端的懷疑來的太迅速，你甚至沒有思考清楚前因後果就冒出了這個念頭。

但這個想法使你心煩意亂，無法入睡。

根據太陽落山的時間粗略計算，現在應該是淩晨兩點左右。你看了看身邊睡過去的零壹，突然有些感歎他的沒心沒肺，腦子都被人裡裡外外掏了個幹淨，依然能睡死過去。

你又看了看煙囪，心想，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

焚化爐也不是天天都燒，偶爾一天沒有煙也是正常的。

你擺脫零壹纏到自己身上的胳膊和腿，慢慢走向煙囪，它直直地立在草原上，外層覆蓋着粗糙的仿真樹皮，假得不能再假，像天外來物，連野生動物都不光顧。你敲了敲樹皮，它發出沉悶的聲音，你順着那些僞造出來的溝壑爬到頂，掀開有網眼的蓋子，向下凝視黑漆漆的通道；你摸了一把内側的梯子，手上立刻染了一層黑色的煙灰。

你回頭看了看零壹，決定自己下去。

你戴好手套，将備用衣物裹在口鼻處阻擋煙灰，順着這些被釘在内壁上的鐵梯向下爬。

體感溫度漸漸升高，你摸不清是因為心理作用還是确實發生了，随之而來的還有一陣古怪的氣味，甚至那些氣體經過過濾吸進體内，舌根仍然嘗出了苦味。

你沒有停下，整個過程枯燥且漫長，加上你無法忽視的那些越來越嚴重的煙雲廢氣，如果有人跟你說你會死在這裡，你絕不懷疑其真實性。

事實上，也不會有任何人能走這麼一遭還能保持一個健康的肺。

等你的腳終于落到地面……等等，這濕軟粘膩的觸感真的是地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