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玹當真半點也沒有想抱她的想法。
許潋也沒料到會有這出,失笑之餘,掏出塊帕子給她仔細擦了。
景玹瞧着這丁點大的小東西,表情略有些嫌棄。
但思及适才她話中仿佛略帶鼓勵的意味,他悄悄看了她一眼,伸手将孩子接了過來。
許潋不意他會有此舉動,但還是順着他意思了。她自覺到底比起他還算是多些經驗,便出聲指導着他該如何。
興許是男子生來便有這方面的天賦吧,他一個從不曾抱過娃娃的人,倒瞧着比許潋還自在許多。
觸及許潋略有些驚異的眼神,景玹很是受用,面上不由得多了絲得意之色,連帶着也覺得這奶娃也沒那麼讨厭了。
隻是還沒能持續多久,便被一道突如其來的聲音打得措手不及。
“嚯,還真像是一家仨口呢。”
一個村子裡的,又有些沾親帶故的關系,胡氏今日也來了陳家幫忙置辦婚宴席面。
他端着盆喜蛋恰好路過,瞧見這一幕,忍不住出聲打趣。
又朝景玹笑道:“薛夫郎抱抱奶娃子好,來年給咱們薛娘子添個大胖閨女。”
一句話将兩人鬧了個大紅臉,景玹此時便如同抱着個燙手的山芋,扔也不是,留也不是。
許潋好笑,主動将孩子接了過來。
大抵是平日與衆人在一處時聽慣了,又或是身為女子天生臉皮厚些,她倒沒覺得有什麼,不過微囧,便坦然回道:“謝過大叔關心了。”
胡氏樂呵呵的,正巧這回遇上,倒教他想起個事兒。
“不過成親生女,須得分個先後才是,順序可不能亂。我聽你家夫郎說你們還未辦婚儀的?小薛,别怪我老頭子多嘴,這可不行呐,男兒家的名分何其重要,你這妻主的如此不妥當,回頭你夫郎該怨你了!”
許潋還沒怎麼,景玹差點被氣了個倒仰。
這老頭,空口白牙滿嘴胡沁!什麼叫聽自己說的,自己不過随口一說用來搪塞他們的,怎麼如今從他嘴裡出來,倒顯得是自己滿腹怨氣在外頭四處同人嚼舌根似的!
可這确然又是自己曾說過的,故而叫人辯也不知該如何辯,當真憋屈得很!
景玹臭着張臉撇開頭,開始後悔那天為何要編個這樣的理由來害自己今日顔面盡失。
許潋側目看了一眼。
他神色不愉,顯然是在負氣。
竟是這樣的麼。
她忽而伸出手去,将他的手握了住。
男子僵硬了片刻,繼而小小地掙紮了下,随後便任她握着了。
許潋一手牽着人,一手抱孩子,同胡氏道:“我知曉了,我們會商量此事的,屆時還要麻煩大叔也來幫忙。”
“哎哎——那是肯定的——”
胡氏滿臉都是笑。
這時随着一聲鑼鼓聲響,有小童脆的聲音喊着:“新郎子進門咯!”
胡氏一拍腦袋,這才想起自己還有活要幹呢,同許潋二人說了聲便匆匆端着東西先走了。
原地便隻剩下了兩個不知該如何開口的男女加一個什麼也不懂的娃娃。
“你——”
許潋正要說話。
“先走吧——”
景玹搶先道,像是怕她再開口,他率先邁步往前頭去,步伐透着慌亂,聲音也很不自在:“婚儀馬上要開始了。”
許潋便沒再多說,心道也罷,後頭尋着機會再同他講吧。
二人到了前堂,卻發現今日這喜事兒似乎并不是那麼順利。
觀禮的賓客都到齊了,一雙新人也到了堂前,新娘的父親李氏卻不知為何拉着張臉立在一旁,不肯就坐。
旁邊幾個陪同的村夫勸說着,去拉他的袖子,他撥開幾人的手,依舊犟在那兒,動也不動。
新娘的母親也在旁站着,并不表态。
許潋二人在人群中,聽見有人竊竊私語着道:“看樣子這陳家大丫還是沒說動她家娘爹呐!前頭她興沖沖地滿村送喜帖,我以為這事兒已經定下來了,誰知道臨拜堂了還整上了這一出——”
另一人附和:“今日這婚還能不能成了?大家都餓着肚子等,總不能飯也沒得吃了吧……母父不同意,這陳大丫還能拗過娘爹去?”
他說着也是歎:“要我說楊氏也是可憐,自己是個寡夫身份,還帶個孩子。娘家人都遭了災去了,也沒個人能給他撐腰,這男子孤身在世,可最容易受人欺負,即便嫁進去,不讨公婆喜歡,這日子過不過得好還難說呢!若是妻主頂用還好,可這陳家大丫年紀還小,不見得是個靠得住的……”
後面的話題便走向男子該不該嫁比自己年紀小的,女子年紀大點會疼人雲雲。
景玹默默聽着,面上有些許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