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想來,他們之間,确實很多時候并不如旁的妻夫那麼親近。
這也怪她自己,失了記憶便罷,竟把自己的夫郎也忘了。
許潋心中升起一股愧疚。
她上前擋住他往前走的腳步,借着月光,望向他清亮的眼眸。
那雙眼亦回望着她,一雙瞳仁中似有碎星點點。
有些話其實早該跟他說,但許潋不想做沒有準備的事,也覺得沒有必要說出口,今日自省,她其實不該這般想當然,更不該在做決定時将自己夫郎摒棄在外。
“今日胡大叔說的,我都記住了。”
她重提此事,又叫景玹想起那老頭添油加醋的表述,他尴尬得無地自容,捂住耳朵叫道:“别說了!别說了——”
許潋拉開他的雙手,認真地道:“我覺得他說得有道理。”
“你……說什麼?”景玹愣愣道。
許潋澄澈的目光對上他的:“我說,我覺得我們應該辦一場婚儀。”
景玹一瞬間仿佛呼吸停滞。
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可……可是……”
他突然就有些結巴起來,說了半天也沒想明白自己要說什麼。
景玹的一顆心撲通亂跳,臉頰燙到不用照鏡子都能想象得到自己的臉有多紅。
他暗自慶幸着現下不是白天,并不會叫人發覺。
他悄悄攥緊袖子,拼命讓自己冷靜了些,又向她确認了一遍:“你……你說的是真的嗎?”
“是。”
景玹哦了一聲,腦子裡一片空白,緊接着又是亂糟糟好一陣,捋不清的千頭萬緒間忽而想到,自己并不知道她家裡的長輩如何,隻是見過她的師公師母而已。
若來日……
他心中生出幾分難言的忐忑,試探着問道:“若你家中人不同意,你還會……還會娶那個人嗎?”
許潋猜測他想必是見了今日婚儀上那幕故而有此一問,不過她又不會有這等煩憂,這些他不是知道的麼?
“我并無母父高堂在世,所以——”
“倘若有呢,你會怎樣?”
景玹打斷她。
他有些不依不饒,執着問着。
許潋想了想:“若我心儀之人,我必傾盡全力,不讓他受委屈。父母之命固然重要,卻不是不可違抗。”
景玹眼波微瀾,沒說話,緊繃的肩膀明顯有些放松下來,他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她冷豔而稍顯淩厲的面容浸在柔和的月色裡,此刻溫柔得不可思議。
景玹忍不住将它同記憶中那張冷漠而疏離的面孔進行着對比,那張臉上最多的表情便是不耐、漠然、或許還有厭煩,似乎永遠在告訴他:“公子,請自重。”
可現在,她說,她想給他一場婚禮。
今日既說到此處,許潋索性将自己先前的打算交代出來:“原本是預計等我恢複記憶,再上你家提親……或是入贅也好,總要給你一個像樣的婚儀的。我思慮不周,也沒同你說清楚,是我的不是,卻并非有意慢待你,我——”
話未說完,便被傾身而來的男子吻住了唇。
許潋駭然,身體條件反射般想要推開,隻是腦中又有一道聲音告訴她自己,這是她的夫郎,二人肌膚相親,并無不可。
她逐漸冷靜下來,感受到唇上傳來的觸感——男子生澀的吮吻。
她心中湧起一陣莫名的情緒,卻也不是說抵觸,隻是莫名覺得,似乎有哪裡不對。
是人不對,還是旁的什麼?
景玹雙手搭在她的肩上,緊緊抓住她的衣裳,虔誠地做着他生平最勇敢的一次舉動。
中途他偷偷睜開眼,見她一副木愣愣的樣子,有些羞惱地擰了她一把。
這點痛意讓她終于從思緒中抽離出來,遲疑片刻,本能地擡手,扶在男子的腰間。
她這類似回應的舉動并不激烈,卻已足夠讓景玹心潮澎湃難以自抑。
待分開時,男子唇瓣嫣紅,眼中含着水意,幾乎站立不穩地倚在她懷中。
“喂——”
“嗯?”
“你……想什麼時候娶我?”
許潋不知該如何作答,她現在有種說不上來的茫然,想了想,問他:
“你是如何想的?”
“他們不是總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麼,那便等見過你家人,再……”
男子的聲音細若蚊呐,意思卻很明顯。
“好。”許潋應下。
他抿了抿唇,似乎想起什麼,觑了她一眼,好半晌,期期艾艾地道:“那你答應我,到時候,即便……你母父家人不允,你也站在我這邊的!”
許潋隻覺得他這話有些孩子氣,卻也鄭重應了下來。
“好。”
“那——”
景玹想問一句那你會對我好嗎?剛冒出這個念頭便被自己吓了一跳,旋即有些鄙棄不已,又不是那等嬌滴滴的弱男子,他如何能将這令人牙酸的話說出口。
隻是他的心像沒有落點,即便是此刻依靠着她,也依舊浮浮沉沉,飄渺不定,如同置身幻夢之中。
他仰首望她,終究還是有些羞怯,卻是認真又執着地尋求着一份令他心安的承諾:“那你不要忘了……到時候……也要……全了六禮,娶我進門的。”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