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會死。”
“你現在跪在這裡痛哭有什麼用?”
“她會死。”
“她已經死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是我有錯,我隻是太害怕了,我太害怕了。”
楊軍頹然跪坐在地上,嘴裡喃喃道着歉,訴說着自己的悔意與恐懼,被燭光照亮的一半面孔上,涕泗橫流。
最後一隻未被吹滅取走的蠟燭弱弱散發着光芒,漸漸熄滅在他的哭聲裡。
黑暗中,楊軍顫抖的聲音漸漸變了:“這一切怪我嗎?蠟燭是哪個腦殘放的,人又不是我殺的,來找我幹什麼,啊!為什麼來找我?”
宗越拿出一張符紙引燃,面前的一切又消失不見,唯剩林沐澤站在他的旁邊。
周圍一陣一陣的聲音傳來:
“是我錯了,如你所願。”
“憑什麼找上我,我隻是想開個玩笑。”
“大家都瘋了一樣,我當時不敢說些什麼。”
“和我有什麼關系,你該找的人不是我。”
四散的符紙瞬間點亮了周圍的一切,宗越偏頭對林沐澤道:“這家夥聽上去好像有點精神分裂。”
未等到林沐澤回答,二人的目光一同望向了前方。
光芒中,一個女孩靜靜站立着。
她好似剛從泥裡爬出來一般,身上不斷有灰塵掉落着,臉上亂七八糟的凝固物,像頑皮小孩攪渾後亂塗一通的顔料盒,不過看過方才的場景,說它是混亂的奶油或許更合适。
隻是,直刺人眼球的,是自她眉心蜿蜒而下的血紅色暗沉。
楊軍的聲音突兀地響起,帶着毛骨悚然的驚懼:“厲鬼殺人了!”
伴随着楊軍激憤的叫喊,女孩動了,她迅速向着一旁被護佑的生魂攻去,身後滴答滴答落了一路的血。
須臾間,宗、林二人如約好了一般行動起來,林沐澤身形未動,卻似有微風自他的身側而出,将懵懵懂懂陪着厲鬼過聚會的人魂收入衣袖。
宗钺向前兩三步,一指定住了那個女孩。
“發現了嗎?”宗钺轉頭看向林沐澤,“這厲鬼居然是個聲控的。”
語畢指尖靈光一閃,他的言語間斂盡了柔意:“你個大男人,躲在一個小姑娘背後做什麼?滾出來!”
言盡令行,女孩的身影消散了,“楊軍”完完整整的出現在二人面前,顯現出本來的樣子。
看着面前被拼接起來的魂魄,宗钺目光微沉:“原來,你不是精神分裂。”
眼前的“楊軍”,從頭到腳,隻有一半與天師認證系統所提供的外貌資料相吻合,剩下的一半,被生生縫上了另一個人的靈魂,二者奇異的融合在一起,成了一個靈智不清的怪物。
這種直接作用在靈魂上的撕扯,讓宗钺想起來兩個月前,靈魂被生硬從身體裡扯出的周明志。
宗钺低頭看着口中依舊不住亂語的“楊軍”,手裡一張靜神符将用不用。
林沐澤走上前來,目光緩緩掃過這兩個靈魂被縫補過的痕迹,魂魄耗損至此,已無法在生死簿上探查過往,也不知這二人,是否有罪至此。
宗钺看到林沐澤擡手起勢,手指流動間顯過瑩白色的光芒,面前出現了一條大道,厚重陰森的氣息自内傳來。
眼見“楊軍”将被送往地府,宗钺收起符紙:“這二人的魂魄,還能分開嗎?”
林沐澤搖頭:“若強行分開魂魄,這二人會在刹那間煙消雲散,不可妄動,引至冥河,百年以後,或許這完全不同的兩道魂魄會融為一體,隻是屆時,便隻會是一個全新的存在了。”
宗钺聽着林沐澤話語中微微帶着的一點歎息,負手望向自道内而來的鬼差,低聲回應他道:“何至于此。”
兢兢業業工作了幾個月的顧康年忽有感召,接判官令行道而來,沒想到看到了老熟人。
昏暗的房間中,隐隐約約有些人間聚會的歡笑,唯一的亮光,卻來自地府的陰陰大道,跪坐在道旁需要收容的鬼魂有種詭異的不協調之感,
等待在一邊的老熟人身上,卻好似帶上了無盡的歲月流逝,流露出一點不忍的悲憫。
“呦,是你啊康年。”
看見自己的宗钺開口了,什麼歲月,什麼悲憫,都不見了,顧康年一時覺得很離譜,自己居然産生了如此離奇的錯覺。
本準備順勢拜見,顧康年卻愣在了原地,自己受判官所召而來,判官呢?莫不就是面前這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