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大概還是在巫山陰的時候,兩人登上連接山陰和山陽的那搜船後,并未能瞬間離開蜃主的幻境,因而迫不得已相處了些時日。
之所以要刻意提起,是因為易淺那段時間既沒有昏迷,也感受不到軀體的疼痛。沒了讓他分心的事,他便隻能一門心思地應對皕烏——而這,正是最讓他不爽的。
起初他當然是極為不待見皕烏,幾次三番的互相折騰。但到底人無法一直沉浸在悲傷、憤怒和負面情緒之中,偶爾的偶爾,他們也會平和地說上幾句話。
實際上主要是易淺……畢竟皕烏看起來一直遊刃有餘,甚至心情不壞。
和皕烏對比起來,有時候易淺都困惑自己的憤怒是否毫無意義。
畢竟,報仇隻需要最終殺死皕烏罷了,倒也真不必在自己尚未有能力做到時就一直挂在臉上。
他沒那麼多情緒。更多時候,他其實更希望從這世間消失掉。
支撐他走下去的理由很普通,過去是那隻一直注視他的烏鴉……現在,是報仇。
但,就像烏鴉不在時他也要堅持生活一樣,在殺死皕烏的那一刻到來之前,他也一樣要堅持生活。
而要堅持生活下去,就需要一點點念想。
……
易淺伏在船邊,向水下望去。
在他看來,發呆或者思考,都比呆在船内面對着皕烏和方知要好。
大概是他望得有些久,皕烏從船屋内走出來,立在他的身後。
易淺等着他開口,但不知為何皕烏不僅不開口,甚至一丁點動靜都聽不到,水面又漆黑得看不見身後的影子……易淺耐不住性子,開口道:
“你在幹什麼。”
“……你在幹什麼?”皕烏這才開口。
易淺在船上的八成時間都在思考怎麼報仇,但這一會兒,他僅僅是在……“看水裡有沒有魚。”
聞言,皕烏湊近了些:“看魚?”
船頭的位置就那麼多,避無可避;何況易淺覺得這個姿勢舒服,也就沒有避開,隻是道:
“等離開這裡,可能夢中黃粱不過一瞬,也可能天上人間一掠數日。”他頓了頓,“若是後者,興許連年也過了。”
兩人畢竟在陰陽之交,分辨日子全靠睡眠習慣,再加上易淺其實也傾向于兩人相互守夜以防萬一,因而這些天都是自發的在皕烏睡着時醒着,而在皕烏清醒時稍加休憩。
到底是和自己仇人相處,他沒敢安心睡下,往往小憩一瞬便再次驚醒,故而精神狀态不算太好。
大概也是因此,便多少有些神傷。
應該……就在去年,他度過了他這輩子最後一個團圓的除夕夜。
他生日就在年節這幾天,家裡長輩合計着,便放在團圓的日子裡一起過了——那時候,他總是極為不滿,因為團圓的日子裡,主角隻會是他那些優秀的同輩、抑或多日未歸的親族,教他一點生日主角的樂趣也見不着。
因而,年幼時,他對生日的執念素來很重。
如今想來,阖家團圓,倒是他那些日子裡得到過的,最珍貴的禮物了。
……
“說的也是。”皕烏也沿着船沿坐下。
易淺皺眉,擡手把他推開,“坐那邊,船要翻了。”
皕烏一愣,旋即贊同道:“還是閣下考慮的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