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赭不知易淺心中所想,隻是兀自從袖中取出一物,正是易淺的那顆金珠。易淺霎時一驚,那物分明被他貼身藏着,究竟何時被江赭偷了去?
易淺當即便要撲過去,但江赭迅速将金珠伸出窗外,壓低聲威脅:“别動。安靜。吵醒小少爺我就扔出去。”
易淺握住劍的手便是一頓。
“坐下。聽我說。”制住了少年的動作後,青年繼續命令道。
别無它法,易淺僵直着肌肉緩慢坐下,目光緊緊地鎖住江赭,雙唇緊抿。
江赭神經緊繃,直到易淺縮回原位,才冷冷開口:“我原本一直參不透你是如何知曉破局之法的,甚至一度信你本性良善。但看到這個我才明白。”
“你被送去巫山不是偶然,是一開始就和皕烏謀劃好了一切,借由張家人之手和小少爺的命格前往巫山陰,在那裡同蜃主做交易。此後你進入張家待命,而皕烏獲取蜃主的信任,幫蜃主謀劃好整個中元節的事件。”
“你刻意表現出對皕烏的厭惡,就是為了隐瞞你們之間的關系。但這個金珠就是你們之間聯系的方式。隻要他和烏鴉出現在附近,這顆珠子就會發熱,提醒你行動。”
“這也解釋了為何你要冒着被懷疑的風險也要毒死水池裡的所有魚群。你其實并不是在發洩被小少爺禁足的不滿,而是那日這枚金珠掉進水裡了,對吧?”
“現在,你又乘張家的東風去夢客?還沒裝無辜裝夠,準備裝一輩子?”
“帶着你的寶貝金珠滾吧,别在出現在張家人的視野裡。”
“……”随着金珠被江赭毫不留情地抛出,易淺幾乎同時躍入夜色。他在江赭的話說至一半時就察覺到江赭完善的邏輯閉環。常年與謊言和懷疑打交道的少年立刻便确認,這些誤會一時半會解釋不清,于是提前做好了跳車的準備,不至于太過狼狽。
而且運氣不錯,他抓住了金珠。
盡管如此,少年跌落在地時還是象征性地滾了幾圈,直至整個人紮入灌木,任由尖銳的細枝劃傷面容、刺穿衣物。
他掙紮着擡起頭望向涼夜的天。在天幕的邊緣,是延伸至視野外的山林。漆黑的鳥影遮蔽星辰。烏鴉站在樹枝上遠遠地望着他。同少年對視半晌,黑鳥張開雙翼,飛得近了些。
但易淺仍然仰面望着天空,沒有動靜。
或許是出于擔心,烏鴉一寸寸的飛近,自少年周遭飛掠,像是在觀察,又或是在寬慰。然而無論它多少次飛掠而過,少年都寂寥無聲。
黑鳥焦急萬分,最後撲在少年臉上,被徹底捉住了雙翼。
易淺面無表情地提着鳥羽起身,察覺到自己再次被騙了的鳥兒瘋狂地掙動着,卻完全不能撼動對方分毫。
易淺不理會烏鴉的掙紮,他拖着疲憊地身體在夜色下的山路上行走。他原本可能還有些難過,但手裡的蠢鳥讓他徹底打消了心中的煩悶。
他的秘密太多太緻命,以至于每一個察覺到端倪的人都會懷疑他。
但他沒義務給所有人呈上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