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衛敏正要拒絕,橋上忽現一聲叫嚷,是沖着二人這邊來的。衛敏擡頭,便見一少年沿石橋奔來,最後一層石階還踩了空。
這人身着一襲黑袍,卻不似易淺那般藏紋于暗處,而是一身金閃閃的繡紋,瞧來格外貴氣。衛敏雙眸微眯,覺得此人略眼熟,卻一時難以回想起此人身份,便有意地留了下來。
“就是你,昨天耍我?!”少年幾步趕來,一來便是質問。他将一本書甩在書販身上,怒火肉眼可見地上/臉,“這根本就是本謊書,盡是瞎扯!”
衛敏低眸掃過,《命法》?
“這位小兄弟,書可從不撒謊,但知識入了腦,能不能用,也講究緣分,是不是?”書販接住扇在臉上的書,一點也不見上火,“這本書裡的是真是假,你又遇不上,憑何說這是本假書呢?”
“不能證僞就是真的了?!”少年罵了句,“我現在說你的書都是假的,你也不能證僞,那我說的就是真的了?!”
衛敏不動聲色地笑了聲,小兔崽子還不算蠢。
“哎——”書販見勢不對,連忙告饒,“小祖宗,小祖宗,你說的沒錯。沒錯。”他翻了翻那本書,似乎想起了什麼,又擺出一副神神叨叨地樣子,“但這本書我還真有點證據。”
“有證據也不能說明這本書是真的!”那少年不依不饒,“我今天就是要你退錢!”
“哎~”書販笑了,“你先聽我講嘛,今年就在這兒、這個位置,也有個人買了我的書。”
“然後啊,他就和這書裡寫的一樣,死了!”
那少年目瞪口呆,“死人你都上趕着攀關系?你還要不要臉了?!”
“不是我攀關系,是這人死的實在蹊跷。”書販子搖着那卷書,壓低聲神神秘秘地指着自己的臉,“我見過他,他原本奇醜無比,整張臉沒有一處完整的,還有半邊臉都是紅紫胎記,非要畫大紅大紫的戲妝才能見人!”
“但他的屍體上的臉啊,那可是細皮嫩肉,花容玉貌,像再生了一樣。若非那胎記和他那一身戲服,我都認不出來!”
書販在這旁啧啧稱奇,那廂衛敏卻收斂了笑意。這攤販出來的蹊跷,先前衛敏查案,并不曾見此人,更不知謝索在此買過書。
少年不信,仍同他據理力争:“這又和你這書有甚關系?!”
“我聽他那個小表親哭着号喪,這人含冤離家,兇手被抓獲,就在他屍體發現前不久。”書販不以為意,“怎麼就那麼巧呢?”
“世間異事必有因,我看這人啊,多半就是這書裡的‘易命’之人。”書販搖頭晃腦地哀歎,“換了張臉,換了條命,結果這命太短,還沒享到福,人就沒了。”
“空口無憑!你倒是說說,他怎麼易的命?”少年将信将疑。
“我又不是查案的,”書販嘟囔道,“不過易命者二人必有聯系,你去問問易家那小公子不就行了?”
蓦然聽聞熟悉之人,衛敏心下一驚。此事雖的确同易淺有關,但一個書販怎能知道的這般清楚?
若是旁人,他或許會當做線索留個心眼兒,但此人畢竟是易淺,即便衛敏曾懷疑過此人,也不可能眼睜睜地瞧着他受風言風語所困:“這事關易小公子何事?”
這話頗有些沖,使得書販擡頭,眯起雙眸定定地鎖住衛敏,又忽地一笑,“我不過随口說說,那易家是何許人啊,你們想問就能問的?”
“……”衛敏沉默。一句讨巧的話,讓先前所言真假難辨。若非今日衛敏碰巧撞見,這人會拿着易家、衛家唬多少人呢?
但一旁的少年聽聞此言,氣勢更盛:
“呵。他?我還真能問個一清二楚。”少年冷笑,“你今天要是再诳我,我就把你這攤子掀了,把你的書全都喂魚!”
摸透了書販的招搖撞騙的手段,再聽下去不過是浪費時間。尋常攤販間不少會拿名人當噱頭,這種借人擋災的缺德事……衛敏還是頭一次見。隻是這人謀生實在不易,為了一本書的錢都要同買家周旋良久,實在不必上心。
思及此,衛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走上橋,将那二人的争吵抛在身後。
他還有很多要事需處理。
故而,他便不曾聽聞,那攤販壓低的碎語:
“這位仁兄,你若是真能問到易小公子,不妨多觀察觀察他。易命之人必有異處,易命之法也多如牛毛。”
“如此強盛的易命之法,恐怕隻能是天生異體,行之乃天命所歸,利己利命,更無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