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大門外的空地上已經擺上了幾張供桌,桌上三牲鮮花供果一應俱全。跟往年相比,今年供品極為豐富,各種糕點鮮幹果擺了二十多盤,幾乎囊括了市面上見得着的好吃的東西。最引人注目的是供桌中間擺着的三牲,中間那個剛出鍋的豬頭,正香噴噴冒着熱氣。
向老夫人和秦氏向雲荷都在,被王氏牽着的昊兒也在旁邊探頭探腦,看供桌上的東西眼饞。
向家莊大門外是一大片空地,空地對側是村道。作為旗山鎮上最富庶的人家,向家但凡有個動靜,門前總會有過路的駐足觀看。逢年過節拜祭神祗先人的祭品更是能讓那些普通人家津津樂道好幾天。這會兒向家一開始祭拜,就有閑來無事的聞着那豬頭肉香就跑來圍觀。
向雲松手持一炷香,站在供桌旁看衛甯兒從大門裡出來神情平靜的樣子,松了口氣的同時也難免尴尬,畢竟一刻鐘前兩人還在争論。
不過,看衛甯兒視他為無物又有點來氣,又來無視這套,隻對他來這套!
但看她安安靜靜取了香,點燃了站到自己身邊,與他并肩祭祀,又免不了得意,她果然跑不了,看這不是自己回來了嘛?
衛甯兒轉身時,向雲松看到了她腦後那支木簪,從烏發間探出相纏的兩支羽毛,像飛翔在黑夜中的火鳳。
他眼睛頓時直了,萬沒想到,她這麼快就把這支簪子插到了頭上。之前以為能磨着她收下就已經不易了,沒想到回頭她就讓它上了頭。
雖然也覺得這樣的“急速迅捷”不像是衛甯兒的風格,但見到那支他親自挑選,親手刻字,中間還曆時四年躺在床下木箱裡的木簪,終于在了它該在的地方,向雲松還是覺得心裡熱乎乎的。
隻是這麼一通出神,就沒聽見向行福在旁邊提示接竈的“少爺少夫人請祝禱拜竈”,等到向行福喊了第二遍,所有人,包括衛甯兒都向他的方向看過來時,他才醒悟過來,連忙跟着衛甯兒手持長香望空拜了三拜,然後在口中齊聲念誦接竈時的祝禱詞——恭迎竈司入我家,敬請竈司保佑我家平安康泰,五谷豐登。
這句祝禱詞通行于建州本地,原本并不複雜,但向雲松神飛天外心不在焉,把這句詞說得狀況百出。他自知難以合上衛甯兒的聲音,便着意跟着衛甯兒走,兩個人的聲音就此有了前後,好似夫子帶着學生跟讀一般。
衛甯兒發覺了,眼神朝他的方向轉了一下又回過頭去。周圍的丫鬟下人也在紛紛偷笑。
對面看熱鬧的村人紛紛交頭接耳。兄死弟娶這件事本就惹人議論,遑論向家當日在靈堂上定婚這樣高調的做法。此時當向老夫人坐鎮,向雲松和衛甯兒雙雙露面接竈,還接出了這樣的“花頭”,旗頭村人已經過了半個多月的興奮點再一次點燃。
“哎,這向家叔嫂看着還挺配昂!”
“當然配,男的跟女的,吹了燈,咋都能配!”
“這話說的,吹了燈也還有天亮的時候。樣貌年歲這兩樣,到底也要差不多才能配!要是小年輕娶了半老徐娘,你看配不配!”
“兩叔嫂本就年歲相近,小嫂子又沒生養過,就跟個大姑娘似的,跟小叔子站一起就跟那頭婚的小夫妻沒半點兩樣!”
“那是,這家大業大的,加上人又相配,合在一堆也怪不錯的昂!”
“是啊,怪惹人羨慕的,聽說年後正月十五就要成婚了呢!”
……
雖然隔得遠,但隻言片語到底還是能聽到一些,人面上的神情也能看到,看起來旗頭村人對向衛二人齊齊現身的反響還挺不錯。淘春開心得不得了,恨不得鼓掌喝彩,這小兩口一起做事就是出個什麼狀況在她看來那都是極其值得驕傲。秦氏面無表情,而向老夫人則是面帶微笑,目視供桌前并肩而立的兩個人。
這個時候,昊兒忽然哈哈大笑起來,邊笑邊拍手,“哈哈,叔父沒跟上,該打手心該打手心!”
向雲松聽到了,轉頭沖他擠擠眼睛做個鬼臉,作勢兇他一下。昊兒便笑得打跌,扔了手裡的炮仗想要沖上來跟向雲松玩,被王氏拉住。
王氏沖向雲松綻出個歉意的笑容,轉頭刮了下昊兒的小鼻梁,拖着聲調喊:“寶兒别吵,現在叔父忙正事呢,一會兒忙完了再跟你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