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你看书网

繁體版 簡體版
恋上你看书网 > 龍鳳團茶 > 第129章 第一百二十九章 相照

第129章 第一百二十九章 相照

章節錯誤,點此舉報(免註冊),舉報後維護人員會在兩分鐘內校正章節內容,請耐心等待,並刷新頁面。

向雲松牽着夥計走過去,走到近前,才發現這人不是有些眼熟,而是非常眼熟,他上下打量着,“你這是……”

那人卻搶着道:“怎麼,認不出我來了?”扶了扶頭上的道士髻,整整破爛到軟糯輕柔的衣襟,“我這身,還成吧,讓你那麼驚訝嗎?”

向雲松失笑,搖着頭,“馬天舟,馬兄,你搞什麼鬼?”

“我搞什麼鬼,很奇怪嗎?”馬天舟上來在他肩上捶了一拳,掃一眼他身後的馬上東鈎西挂的貨物,“我還想問你搞什麼鬼呢,放着好好的少爺不做去種田。”

“我再怎麼種田還是個俗人,你呢,這是要出家?”向雲松笑着反捶他一拳。

結果馬天舟還真沉默了,面上笑容也淡去大半,“擇日不如撞日,我本來也要去找你,正好碰見了,咱就找個地方把事了了吧。”

片刻後,兩人在街角一間樸素小酒館的大堂裡落座,向雲松點了幾個小菜,又叫了兩壺酒,與馬天舟一人一壺喝開了。

幾杯酒下肚,馬天舟的話匣子自動打開,他指着胸前破舊的衣襟,“知道我這身哪來的嗎?”

向雲松順着他的手指看過去,“祖傳的?”

“還真是祖傳的,”馬天舟哈哈一笑,眯着雙眼看自己身上,“是我師父的師父,在收他為徒時送給他的,那時雲水觀還有幾兩碎銀,這道袍還是新的。”

說到這裡他面上露出諷刺的神情,“可我師父沒他師父有本事,他一當家,觀裡窮得連窩老鼠都留不住,收了我,他連個屁都拿不出,渾身上下就這身穿了幾十年的破爛道袍和這隻破青囊,才舍不得送我咧!”

馬天舟嘲諷地笑出聲來,“他隻能自己穿個夠本,到要死了才舍得把這身袍子傳給我。”

向雲松瞧着他誇張離奇的笑,“我記得,你上次說你師父傳給你的隻有一把青釭劍。”

馬天舟點點頭,又搖搖頭,“對,青釭劍,之外還有這身爛袍子和這隻讨飯袋。”

“他當年扯着我的手不肯斷氣,說一定讓我把雲水觀的武功和名聲發揚光大。我當時想着那把劍還能值幾個破銅爛鐵錢,這身爛袍子和這隻讨飯袋,是真的屁用沒有。”

馬天舟說着把酒杯端起來一飲而盡,繼續搖頭,“但你知道嗎,我竟然沒舍得扔,莫名其妙地就留了下來,哈哈!”他的語聲裡滿是嘲諷甚至悲憤,“我不知道為什麼要留下來,他打了我十年,留給我這麼不值錢的東西,還指望我給他光耀門楣,他怎麼不給我以身作則呢?!”

馬天舟眼睛發紅,目無焦距隻是喝酒,向雲松看着他那種樣子,心裡頭也頗為不是滋味,但又不知道哪裡不是滋味。從前覺得跟馬天舟很遙遠,成親前喝酒談心發現彼此也是能夠說上一些心裡話的人,之後又因茶園買賣的事相互幫忙,也算是符合他向雲松的交友原則。當然,除了在某件事情上讓他總對馬天舟有些羞慚之外。

他默默地給馬天舟空了的酒杯滿上,馬天舟端過來再次喝了一大口,“當年,我就是用這身破道袍卷着青釭劍去找了我那個爹。老頭子給人家當上門女婿十年,兒女成群,日子過得舒坦極了,這個時候開始惦記他自己都不要的馬家血脈,說什麼他已經不是馬家的人了,以後馬家血脈就靠我延續了。”

向雲松記得這些話馬天舟在成親那晚跟他說過,後來馬天舟并沒以自己身上的馬家血脈為重,而是有樣學樣,也倒插門當了上門女婿。可眼前這又是怎麼回事呢?

“可是向雲松,你知道嗎,我是萬萬沒想到,我竟然還舍不得扔這幾樣破爛玩意兒,我偷偷揣着這三樣,當了上門女婿進了我嶽家的門。我到底怎麼想的啊?哈哈,難道冥冥中已經注定,我早晚有一天要穿上它嗎?!”

馬天舟流下淚來,簪着根舊木簪子的頭不斷抖動,雙肩聳着,某個角度看過去他像是在笑。事實的确也是,馬天舟又哭又笑。

“向雲松,我可算知道了,人抗不過命。”許久之後,馬天舟平靜地下了結論,端起酒杯又一飲而盡。

向雲松知道他要說到重點了,适時道:“後來怎麼了,怎麼就不走你爹的路改走你師父的了?”他記得,年後買茶園競價商談之後,馬天舟還對生活躊躇滿志,充滿信心。即使後來他因為向家變故自動認罰撤銷了買下茶園的契約,那也是支付了違約銀資的,不至于讓馬天舟到要出家的地步。

馬天舟搖頭,聲音低沉,“說到底,還是因為倒插門永遠被人看不起。我爹的路,我走不來,我承認沒他有本事,我認輸。”

向雲松等着他的下文。馬天舟主動拎過酒瓶一倒,發現已經空了,向雲松讓小二又上一瓶。

半晌後,他才繼續講述,“事情就發生在我幫你殺完價之後。我先去了镖局找了總镖頭拜年,幾天後回了我那個倒插門的家,才發現,就那麼幾天的功夫,我那個老嶽丈居然急病發作診治無效,已經咽氣了。”

他無語地笑起來,“而老死鬼咽氣前對我娘子的遺言就是讓她跟我和離,說連賣個茶園都賣不幹淨的人,要來何用?”

“賣不幹淨”幾個字,讓向雲松想到什麼,他開始心算茶園競價商談到撤銷買賣之間隔了多久。

馬天舟看出了他的意圖,“對,就是你主動撤銷茶園買賣那事,我那個死鬼嶽丈和我那個愚孝前妻,說是我沒辦好。”

向雲松放下酒杯,“怪我。”

“怪你什麼,你也是攤上事了,有難處,撤銷買賣還認罰,付了違約銀,夠可以了。”馬天舟直言不諱道,仰脖灌下一杯酒後,澀聲道:“是他們看不起我,找的借口。”

向雲松多少被驚到了,馬天舟那麼愛面子的人,此刻這樣承認自己被看不起,不知道需要多大勇氣。

“他們覺得我沒本事,不會掙銀子,不能讓他們過上好日子。”馬天舟不無悲憤地苦笑着,“天可憐見,我孩子都給了他們兩個了。這些年我沒閑着,也算是拼盡全力,從你的向家莊出來,我就去找了總镖頭,總镖頭已經答應年後就讓我跑臨州青州的長途镖,我還揣着你給我的十兩殺價報酬。”

他搖頭笑了兩聲,“可我再也不會告訴他們這些了,他們要把我掃地出門,那就随便他們掃吧。就是不掃,我也待不下去了。這些年來,我一直在蒙起眼睛來騙自己,現在,我不想騙自己了,他們從來就沒看得起我過。”

“兩個孩子我沒要,他們不會給我,我自己也不想要。我跟我那個老爹學,抛舍血脈。向雲松你知道吧,當年我用這身破道袍卷着這把青釭劍進了她家的門,現在出來,還是這幾樣東西陪着我。”馬天舟說到這裡,語聲裡帶上了哭腔,壓抑又難忍,“原來我一直舍不得扔,是因為隻有它們,才是我的。”

向雲松沉默地聽着,實際上馬天舟的困境,隻需要把實情說出來,甚至隻要說一句話,就能扭轉乾坤。

可他卻不想這麼做。這何嘗不是他也不想要妻兒,自己選擇了這條來時路回去了呢?

“我當年是窮怕了,不想過我師父那種日子,我爹能倒插門,我為什麼不能?可我到底還是比不上我爹,他受得了冷眼鄙視,我不行。”馬天舟語聲轉低,“被自己女人看不起的滋味,我受不了。”

說到這裡他又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接着手從衣襟裡摸了摸,摸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推到向雲松面前,“從她家出來,我就去找你了,想把這個還給你。”

向雲松定睛看去,是那張十兩的銀票。“為什麼還我?這本來就是你的。”向雲松推了回去。

馬天舟又推回來,“我沒用了。”他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破道袍,又拍了拍一邊放着的破青囊,“我現在,不怕窮了。我走回我師父的路上去了,他當年怎麼過,我也怎麼過。錢對我,沒意義了。”

“怎麼會?”向雲松看着他身上,“錢好歹能把你身上這件袍子換成新的,你将來收了徒弟,也能送他件新的。”

馬天舟搖着頭,視線垂下,手珍惜地撫着身上補丁打補丁的道袍,“新的沒有舊的暖。是我當年愚笨,沒覺出來。”過了一會兒,又笑了笑,“将來的事情将來再說,我現在還沒到收徒的時候。”

向雲松也沉默了,給兩個杯子倒滿了酒。馬天舟看起來,已經從困境裡走出來了。

馬天舟舉杯與他碰了碰,一飲而盡,“向雲松,我從前,很羨慕你。你家世好,武功好,活得還自在,對身外之物從不放在眼裡。你恣意揮灑施舍的,是我拼盡全力也得不到的。我很想勝過你,可卻做不到。我就想着,你錢都會不要,是個傻的,我不跟傻的人比。”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