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得去隊醫那兒取藥,便沒和王傑希一同回宿舍。将藥罐塞進口袋後,他走出戰隊大樓,卻又在訓練營前止了步。
他原本隻是想着心情這麼差橫豎也是睡不着,幹脆看幾眼比賽錄像,明天逮着袁柏清罵一頓,排毒養顔,或許心裡頭的無名氣也就消了。
但卻沒想到竟然會在深夜的訓練室裡遇上錢蘊玮。
聽見有人喚他,他摘了耳機回轉過頭,一眼就望見了錢蘊玮。那一瞬間,像是有明亮的雨絲從天而降,将那團幽微的情緒洗滌得無影無蹤了。
告别了錢蘊玮後,他回到宿舍,從口袋裡摸出藥罐,遵醫囑倒出兩粒,混了溫水服下。舉着手中的馬克杯,他又回想起了錢蘊玮方才遞給他的那杯水。
他垂眸,凝望着水面上倒影的小小的自己,不自覺地彎了彎嘴角。
方士謙病了一天,回來後又生龍活虎起來,每天戰隊和訓練營兩邊跑,不亦樂乎。
周六微草主場對上霸圖,聯盟兩大最優秀的治療同台競技賺足了眼球。微草戰隊進場時,王傑希掃了一眼觀衆席,果然在戰隊預留的前排觀賽位上看見了錢蘊玮和袁柏清。
“小錢和小袁都來了。”王傑希對方士謙說。
“當然了,讓徒兒們看看為師的英姿。”方士謙斜睨了王傑希一眼,“你和小錢以前認識是吧。”雖然已經知曉了答案,但他還是向王傑希問出了那個令他耿耿于懷頗久的問題。
“對,認識。”王傑希坦然地承認了,“她跟你說了?”
“嗯。”方士謙哼哼一聲,“好好打,别害我在徒弟面前輸了啊。”
王傑希懶得理他。
錢蘊玮記得前兩回到現場觀戰,方士謙用的都是牧師冬蟲夏草。這一回,對上風格一往無前的霸圖,哪怕是主場作戰,微草卻還是選擇以守為攻,于是這也是錢蘊玮頭一回近距離看方士謙使用守護天使防風。一身雪白闆甲的防風揚起手中的銀武原罪,碩大的戰斧在虛拟的陽光下閃耀着動人的光芒。
打得很不容易,但最終還是險勝。方士謙摘了耳機,揉着發麻的虎口咧嘴一笑,對王傑希評價對面的張新傑:“年輕人,還是嫩了點。”
“以後他會更不好對付。”王傑希卻道。張新傑兩年前出道,頭一個賽季便輔助霸圖打破了嘉世的連勝神話,如今他的戰術布置更是日趨老練,這回是微草仗着主場優勢才沒讓他讨着便宜,等下回換了霸圖主場,孰勝孰負還真要打上個問号。
方士謙不屑一顧地撇撇嘴,站起身來作勢要走:“不聽你擱這兒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我去找我徒弟玩兒去。”
“回來,别忘了還要握手。”
“啧,麻煩。”方士謙又坐回原位。
錢蘊玮和袁柏清看完了比賽後并沒有立刻離開,依然坐在原位回味了一會兒剛落下帷幕的比賽。
剛才真是驚險啊。在張新傑的指揮下,霸圖成功撕裂了防風和微草其他隊員的聯系。眼見着王不留行被大漠孤煙近了身,雖經過一番纏鬥終于擺脫,但血線卻也已岌岌可危。而此時,對方的元素法師羅塔又吟唱着法術封鎖住王不留行的去路。微草所選擇的本是一張夜間地圖,羅塔點燃的茫茫火海卻瞬間将半邊夜空都映得血紅。千鈞一發之際,卻見眼前銀光一閃,方士謙操縱的防風成功從敵人的圍追堵截中脫身,攀上尚未被火舌吞噬的制高點,揮動戰斧原罪,一個聖光打将羅塔噴來的烈焰劈開,灼人的火焰咆哮着向羅塔自己撲去;而與此同時,防風揮手又施出一個大治療術,精準又穩當地落在了王不留行的身上,魔道學者頓時被雪白的光芒籠罩,血線重新變得可觀。
“不愧是師父,帥!”袁柏清大嚷出聲。
坐在袁柏清旁邊的錢蘊玮也看呆了——且不說用聖光打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單就說剛才的那一着精确的治療術,彼時的王不留行也正處在高速飛行的狀态下啊!她絕沒有自信在這種狀況下釋放一個冷卻時間頗長的大治療術。
她心中同時湧現出驕傲與不安:驕傲于這樣一位神通廣大的治療之神竟認了自己做徒弟,不安于她這樣一個碌碌無能的小輩竟有幸成為治療之神的徒弟。
她閉上眼睛,想象着自己也置身于方才的那片火海裡,而殘血的王不留行正從夜空飛馳而過——如果她操縱的是那個守護天使的話,她會怎麼做?她一邊在腦海中模拟着戰鬥的場景,一邊晃動手指,仿佛正敲擊着虛無的鍵鼠,操縱想象中的角色一路向前。
手機嗡地一震,吓了錢蘊玮一跳,也打斷了她的漫無邊際的想象。她和袁柏清同時掏出手機,見是方士謙在他們三人的小群“懸壺濟世妙手回春”裡發了條消息:“門口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