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能保護她和袁柏清多久？

他的眼神掠過桌上的病情診斷書，密密麻麻的英語字母像是一隻隻小小的螞蟻，緩慢地啃噬過他的心頭。他心中一凜，迅速垂眸，抽出筆記本，嘭地蓋在診斷書上，像是拒絕了洶湧而來的命運。

至少，還有時間，他得争分奪秒。

方士謙重新在桌前伏案，全神貫注地寫下了“茵陳新方案”五個字。

第二天一早，錢蘊玮便收到了方士謙發來的訓練方案。她千恩萬謝地回複了方士謙，一路小跑着進了訓練室。王傑希擡起頭，見小姑娘興高采烈地捧着手機進了門，便知道事情有了轉機，他的臉上也不自覺地勾起了一點笑意。

趁着錢蘊玮開機的須臾，王傑希走上前去，明知故問：“士謙看過了？方案可行？”

錢蘊玮紅着臉點點頭，謙遜道：“師父說可以試試，剛給我定了新的訓練方案。但究竟有沒有效果，還得練了才知道。”

既然已經得到了方士謙的認可，那多半是出不了錯的。王傑希颔首，卻也并不捧殺女孩：“照着你師父的建議，好好練習。”

“當然！”錢蘊玮粲然一笑，臉頰上的酒窩清晰而明亮。

沉潛心緒，埋頭修煉，一旦摸索到了正确的路徑，錢蘊玮的進步便發生得飛快。

年前最後一日訓練，王傑希指導完高英傑，繞到錢蘊玮身後，見女孩再次置身于争搶野圖BOSS的戰場。經曆一個冬休的沉澱，她比從前更加神采飛揚。隻見她雪白的手指敲動鍵鼠，于是茵陳身段利落地揮舞戰斧，奪目的技能在她的聖光打之下扭轉軌迹，向始作俑者們奔襲而去。

純熟而精彩的操作，王傑希暗自颔首。

錢蘊玮操縱的茵陳是籠罩聖光的守護天使，同樣也是手執利刃的複仇女神。在她的庇佑下，中草堂輕松地奪取了戰役的勝利。

在一片沸反盈天的歡呼中，茵陳眉目含笑，功成身退。錢蘊玮關閉了遊戲後，這才意識到王傑希的在場。

錢蘊玮揚起臉，有些害羞地向王傑希亮起一個笑容。這是一個意蘊複雜的笑容，帶了點邀功，也帶了點詢問。

“挺好的。”王傑希回答了女孩無聲的疑問，鼓勵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得到了王傑希的肯定，錢蘊玮還來不及高興，卻又聽王傑希接着說：“下午我們一起出去逛一圈嗎？”

“去哪裡？”錢蘊玮心念一動，茫然問道。

“小高想去北海公園。”

原來王傑希話中的“我們”也帶上了高英傑。錢蘊玮讪讪地笑了笑，為自己方才瞬間的誤會而感到無地自容：“對哦，小高來了這麼久，還沒逛過北京呢。”

王傑希點頭。說到此處，他心中實則帶了點歉意。高英傑來北京的第一天，他便承諾過得了空要帶少年逛逛北京。然而，此後他們的每一天都被緊鑼密鼓的訓練所填滿。如今，高英傑都要啟程回鄉了，他才姗姗來遲地想要兌現自己的許諾。

“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他垂眸望向錢蘊玮的眼睛，水波蕩漾間，倒影着一個小小的自己。他再次重申了自己的邀請。

鬼使神差地，他竟有一些緊張。

“好的呀，我也很久沒去過北海公園了。”錢蘊玮将眼睛彎成一雙美好的月牙，答應道。

得到了錢蘊玮肯定的回答，王傑希微不可聞地松了一口氣。

王傑希和少年少女約好在微草大門口見面。他取出車，緩緩開出車庫，還沒駛到門口，便在蒼茫的天色下望見了一襲紅裝的少女。王傑希有一瞬的怔忡：她穿着一件他從未見過的正紅色大衣，這讓他回憶起了年會那一天的她，燦爛奪目，生機勃勃，如同搖曳的火苗驅散了黑夜。

在那愣神的片刻，錢蘊玮已彎下腰，拉開了後座的車門，輕盈地鑽進了車内。而高英傑緊随其後，小心翼翼地坐入了他的副駕駛位。

王傑希心中拂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遺憾。

他擡手幫高英傑系上安全帶，踩動離合，緩緩啟動車輛，層疊的枝葉篩落冬季的暖陽落在他的眉睫。他擡起眼，從後視鏡中窺探少女恬靜美好的側臉。在那個瞬間，他沒頭沒尾又不合時宜地想起，上一次載着錢蘊玮駛離俱樂部，還是他們重新相逢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