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蘊玮和陸意涵沒有藏着掖着,把打聽來的錄取流程向男生們和盤托出。于是,一到四月,青訓營裡碩果僅存的四個人便成了驚弓之鳥,任何的風吹草動都會觸動他們最敏感的神經。
那天,老楊組織了一場二對二的訓練賽。戰事正臻膠着之際,有人推開了訓練室的門,喊了聲楊教練。老楊聞聲,立刻舍了訓練室裡的四個孩子,徑直出了門。
錢蘊玮迅速放完手中的一個神聖之火,擡頭探尋不速之客是何方神聖。看清來人後,她的手指微微一抖,差點沒躲過劉小别劈來的銀光落刃。
“是郭經理!”她叫道。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操作。四個少年少女面面相觑,方才還沸反盈天的戰場,頓時隻餘寂寥的風聲。
不一會兒,老楊便回到了訓練室,經理卻并沒有尾随而來。老楊見訓練賽毫無進度,老大不情願地皺起了眉頭:“幹啥呢?都犯懶了?”
在老楊的催促中,四個人才不情不願地重新回到訓練中,心氣兒卻被剛才的風波攪散了,所有人都犯了低級失誤。老楊的眉頭越鎖越緊,等訓練賽結束後,他結結實實地發作了一通,把每個人都罵了個狗血淋頭。
但是直到那天晚上放課,老楊也沒有提過經理來訪的事。四個人的心中都揣着疑問和困惑,各自又用手機讨論到深夜,但卻也沒得出個結果。
在那之後,郭經理又前後來訪過兩次,每次都是來去匆匆,也不知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正當少年少女們對于每天膽戰心驚又東猜西揣的生活感到疲憊厭煩時,第三訓練室的門卻又一次被推開了。
然而,這一次到來的卻不是郭經理,而是方士謙。
方士謙的來訪在青訓營裡并不算稀奇,畢竟他今年破天荒地收了兩個徒弟,來青訓營指導也是家常便飯,隻是因為最近季後賽迫近,他才降低了來訪的頻次。
可是,他們很快看到,方士謙身後還跟着一個人。
王傑希跟着方士謙一起走進了訓練室,擡起眼,目光掃過了所有人,最終在老楊的身上落定。他和老楊交換了個眼神,彼此心照不宣地點了點頭。
“劉小别。”他開口。被他點到名字的少年神色一凜,“你出來一下。”
于是,劉小别在同伴們的目送中站起身,跟着兩位隊長和楊教練一起離開了訓練室。房門嘭地一聲關上,隻剩下他的屏幕裡還是一派荒煙蔓草、風聲鶴唳的場景。
青訓營成員們都舍了手上的鍵鼠,空空蕩蕩的訓練室中一時靜默。錢蘊玮呆呆地盯着自己面前沒了動靜的飛刀劍,思緒翻湧,感到自己已經聆聽到了命運逼近的腳步。
也不知發了多久的呆,直到訓練室的門又被吱呀一聲推開,錢蘊玮才猛然醒過神來。劉小别進了門,情緒并沒有在他的臉上顯山露水。他徑直走到錢蘊玮身邊:“輪到你了,就在旁邊的會議室。”
那是她再熟稔不過的會議室,往常,方士謙總會帶着她和袁柏清在那間小會議室裡複盤訓練。
“是什麼事?”雖然錢蘊玮的心裡已經大緻有了眉目,但是她還是謹慎地詢問道。
袁柏清和陸意涵也向他投去了探尋的目光。
劉小别抿了抿嘴唇,像是要強壓下胸中蒸騰的情緒:“就是你想的那件事。”
錢蘊玮的心提了起來。她鄭重地向劉小别點了點頭,暫停了手頭的遊戲,同樣在目送中離開了訓練室。走廊過分寂靜了,她隻聽得見自己咚咚作響的心跳。她站定在會議室前,深呼吸了三次後,才鼓起勇氣握住冰冷的門把手。
她一推開門,一眼就看到方士謙正坐在最靠門的位置。見是她,他悄悄地在桌底伸出了手,向她比了個拇指。而端坐在他身邊的王傑希,也緩緩地向她點了點頭。
無聲的鼓勵多少撫平了她心靈的焦灼,她感到自己在未知的茫茫的命運中有了一星半點可以抓住的依憑。她橫下心,将目光轉向會議室的正中央。
能讓戰隊的兩張王牌屈就在邊緣一角的人,無疑正是微草俱樂部的最高領導,胡老闆。在胡老闆另一側依次坐着郭經理和楊教練,他們的臉上都沒有笑容。
錢蘊玮和楊教練朝夕相處,知道老楊向來随和,如今一張嚴肅的面孔不過是虛張聲勢。對于郭經理,錢蘊玮在簽青訓營合同時也略有接觸,知道他這人擅長畫餅,但并不是愛為難人的性格。隻是,這還是她頭一回和胡老闆接觸,咫尺天顔,讓她忍不住腳下又打起顫來。
“小錢是吧。”胡老闆低頭翻出一份文件,錢蘊玮揣度那可能是自己的簡曆,“你坐。”
于是錢蘊玮言聽計從地在長桌對面坐下。她觀察到胡老闆是個四十左右的壯年人,一張面龐黝黑,但鼻梁上卻斯文地架着一副眼鏡。他翻動嘴唇說話時,她注意到他有兩排被煙熏得焦黃的牙齒。
“楊教練和方副隊向我大力推薦過你,說你是一個很優秀的學員。”胡老闆放下她的簡曆,擡眼看她,“不過,我們微草是個很高的平台,哪怕你再優秀,也是要做好吃苦的準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