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蹭風。”
季少虞驚訝地看着淩一。
蹭風,前車騎行時形成的氣流,會為後車減輕很大的空氣阻力,節省體力、提高速度。
“身體下壓,不要減速,也不要捏刹車,更不要怕撞到我,跟緊一點。”
季少虞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句話,乖乖跟在淩一身後。
綠樹成蔭的環山公路上,他們一前一後緊緊相貼,逃離身後落日和大黃狗。
返程的大巴車上昏死了一大片。
淩一清點完人數,通知司機開車,随後在第一排落座。
他時不時擡眼看向後視鏡,在看見倒數第二排的人睡着後,起身走去,關掉其頭頂的空調出風口。
華燈初上,車駛入江大停車場。
季少虞迷迷糊糊醒來,動了動脖子,沒有預料中的酸疼,也沒有鼻塞,隻是大腿後側肌肉難受得緊。
嗡嗡!
【依依:很多人在北山拉練後,會肌肉不适。】
【小魚:!!!我就是!大腿後側好疼QAQ】
【依依:去體保室,隊醫現在還沒下班。】
季少虞收起手機,找來程浪架着他一瘸一拐地走向體保室。
“疼疼疼!啊啊啊啊!好疼,輕一點,輕一點好不好……求你了!”
隊醫:“我大拇指剛按下去。”
程浪:“他就這樣,您多擔待。”
“算了算了,誰讓我欠那小子人情呢,大晚上來加這個班。”隊醫揮揮手,讓鄧東去外面等。
程浪守着正門,沒發現有人從後門進了體保室。
室内,季少虞趴在治療床上,哭得淚流滿面,一個勁兒地擦眼淚。
“不是,小兄弟,我這還沒上筋膜刀呢……”
“我,我……提前哭一哭……”
季少虞抹了把臉,雙手握拳,目光堅定:“叔叔,我準備好了!”
脫發地中海,但實際上剛畢業的隊醫:“……淩一,這得算另外的價錢吧!”
“你看着是挺老的。”
如果說前一句他沒聽清,但淩一的回答卻是聽得清清楚楚。
他扭頭看向床尾,淩一手裡拿着什麼東西朝他走來。
淩一将那東西遞到他嘴邊後,終于看清了,是卷剛拆開的紗布。
“咬住。”淩一說。
“你來做什麼……”季少虞剛哭過,質問得沒半點氣勢,聽着反而像在撒嬌。
淩一拉來張椅子坐在床頭:“我是隊長。”
季少虞雙眼通紅地看着他:“你又不是我隊長。”
“如果你入選江大名單。”淩一将紗布輕輕塞進他嘴裡,“我就是你的隊長。”
季少虞含着紗布,呆愣愣地眨眼睛。
“他準備好了。”
“唔!”
锃亮的筋膜刀,從他小腿肚一路往上,刮到大腿後側。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季少虞拱起上半身,不停拍着床,紗布都堵不住他的嗚咽。
隊醫:“小兄弟,我還沒正式開始呢!”
淩一:“筋膜刀本來就疼,跟有沒有正式開始沒關系。”
隊醫目瞪口呆地看着淩一,跟隊這麼久,别說淩一刮筋膜從來都一聲不吭;就連被犯規手臂脫臼,都能自個兒接回去,若無其事地踢滿全場。
現在怎麼就疼了!
“溺愛!你這是溺愛!”隊醫直翻白眼,“把人按好了。”
季少虞什麼都聽不清,隻覺得自己是砧闆上的魚,活生生被人刮鱗那種。
黑色皮革被他差點摳出十個洞洞,都沒能把身上的疼痛抵消半分。
“你,你别撓我床啊!”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淩一,把他手握住了!”
淩一沒有照做,隻是把手放到了他面前。
他當然不肯!真男人怎麼可以抓别人的手!這個人還是淩……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筋膜刀在他大腿後側反複推刮,季少虞疼得穩不住上半身,一頭撲在那結實的手臂上。
“忍一忍,很快的。”
雙耳嗡鳴,他隻覺得淩一的聲音很遠,但貼着臉頰和雙手緊握的手臂卻那麼近。
肌肉結實的手臂,明明不夠柔軟,但溫暖的觸感,讓渾身冒冷汗的季少虞想到了安撫娃娃,将其抱得越來越緊。
“很疼,我知道。可以哭的。”淩一低下頭,湊到他耳邊輕聲道。
他再也忍不住,咬着紗布放聲哭了出來。
隊醫刮完右腿,動身換到左邊時,忽然停下腳步,疑惑不解地看着淩一。
他的手,輕柔地撫摸着床上人濕漉漉的後腦勺,臉卻側向另一邊,似乎是不敢看,也不忍心看。
結束後,季少虞連吐出紗布的力氣都沒有。
胸腔上下劇烈地起伏,眼睛緊緊閉着,原本白淨的小臉哭得通紅,發絲也被汗水和淚水打濕,淩亂地貼在額前和臉頰。
“沒事了。”淩一取下他嘴裡的紗布,“我們回去。”
程浪坐在門外長椅上,手機彈出低電量提示,他起身敲了敲門。
“诶?這,小魚呢?”
“哦,剛走。”
“走了?咋走的啊?他刮完還能走得動道?”
季少虞的确走不動,他渾身軟塌塌,跟被烙成了塊魚餅似的趴在淩一寬厚的背上。
他睜開眼,路旁的香樟樹勻速向後劃過,影子卻一直跟着他。
“好奇怪……兩個人,怎麼隻有一個影子呢……”季少虞疼迷糊了。
淩一背着他,低頭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