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一喜歡上季少虞的時機很奇怪。

季少虞的作文因他被重批撤銷分數，季少虞進校隊被他踢了個7:4，而季少虞父親出資設立的獎學金名額正在審核。

他知道私校裡那些不成文規定」，獎學金名額隻有一半會落到實處，另一半都是各個有錢人的「交易」。

——你孩子拿我的，我孩子拿你的。

他們并不需要那筆錢，隻是需要漂亮的履曆。

但是，淩一需要那筆錢。

他的家庭不算貧困，隻是普通，加上聖光免了他的一應費用，并沒有什麼困難。

可是，意外總是猝不及防。

母親住院，父親恰好面臨集團裁員，資金捉襟見肘。

淩一需要拿到這筆獎學金，他也可以拿到，但很不幸，他将季少虞得罪了個遍。

富人家的孩子不喜歡誰，弄掉對方獎學金和報送名額的事情，屢見不鮮。

“就算錯過了這次，下一次也很快，淩一……”

獎學金名單還沒有公布，就已經有人給他來打「預防針」。

他登錄學校官網查看了獎學金排期，略過了所有私人企業的部分，目光鎖定到了市政和國家，卻發現排期到了下個學期末。

淩父請了假照顧淩母，走前将戴了多年的工牌取了下來，大概也知道，本就可能在20%裁員名單裡的自己，這次無疑是闆上釘釘。

淩一看着沈建集團的工牌，陷入了沉思。

沈建捐贈體育館時，他見到季少虞抱着其董事長喊「小姨父」，又甜甜叫了另一個董事「老爸」。

他得罪了一個最不應該得罪的人。

他沒辦法向季少虞點頭哈腰地求和，但仍覺得有必要告訴他，希望不要因為私人情感影響到……

“你在說什麼啊？”季少虞剛打完籃球，大為不解地看着他，“莫名其妙！”

季少虞丢下籃球氣沖沖走了，一堆人跟了上去哄着他。

「死刑宣判」

淩一垂下眼，緩步走回教學樓。

“诶，淩一那個卡号沒變吧？”财務處老師攔下了他。

見到淩一滿眼疑惑，他指了指遠處的公告欄：“獎學金剛公布了。”

所有的轉機，都在季少虞罵他莫名其妙的這一天到來。

母親轉院到了沈建旗下昂貴的私立醫院，費用全免。

“我本來是去集團辦理延長假期的手續，我剛把你媽病曆本拿出來，說了沒兩句，那人事就不耐煩地往外走，結果！”

淩父笑着大手一拍，躺在病床上的淩母也跟着笑了起來。

“我碰到了一特俊的孩子！那孩子特乖，問我，‘叔叔，發生什麼事情啦？’”

淩父眨着厚鏡片後的眼睛，學着那孩子模樣。

淩一正給他媽媽削蘋果，也被逗笑。

“我就跟他講了，你媽媽生病的事情，還沒說到有個需要花錢，正在讀高中的娃，他、他就哭了！”

淩一止住了笑意。

“他說什麼……一個母親對家庭有多麼重要，又說一個有擔當的父親有多重要……其他的我就沒聽清了，那小娃哭得太厲害了！”

淩父喝了口水。

“後來，上面就跟我發了直達郵件，不僅給了帶薪假，還給你媽轉了院，說會負責之後的所有費用。”

淩一察覺到了什麼，問道：“僅僅是因為，你碰到了一個孩子？”

“啧，那不是一般的孩子！沈董事長的外甥，季董的兒子，叫什麼……”

“季少虞。”淩一停下削蘋果的手，淡淡道。

“對，就叫這個名！诶，兒子，跟你一個學校的吧？”

淩一沒說話。

淩父對他的沉默習以為常，摘下眼鏡，歎氣道：“後來，我私底下問了問，那孩子身世慘啊……”

淩一擡起頭。

“他媽媽出車禍，死的時候生下了他，爸爸是個沒擔當的，車禍後就顧着自己逃命，丢下他們母子跑了！”

淩一眉心緊蹙，這跟他所知道的季少虞出入太大。

“好在，他舅舅和小姨還在，就過到了他舅舅名下。這孩子，心腸這麼好，老天爺也是不開眼……”

水果刀劃破了他的大拇指。

「這是考試，不是給一個自卑敏感又缺愛的小孩發糖果。」

他不後悔找到校長檢舉，卻無比後悔對季少虞說了這句話。

第二天，他帶着盒特意從進口超市買的巧克力，來到了足球場。

四月的陽光很好。

季少虞穿着淺藍色速幹衣，額前綁着白色運動頭帶，剛完成了小角度任意球打門，樂得跟小魚似的滿場遊。

淩一看得出神，半晌才開口。

“季少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