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沖着為首的中年男人揮揮手，豪車前的工作人員就抽出了拉花禮炮，寫着「歡迎少爺回家」的橫幅也被拉了起來。

季少虞和京港隊全員都對此見怪不怪。

“寶寶！”季斌淙跑過來，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歡迎回來！”

“謝謝老爸！”

二人抱在一起，跟袋鼠似的，又蹦又跳。

隊友們跟季斌淙問好後，很快跟他們道别，坐上了季斌淙貼心備好的車輛，離開了機場。

季少虞也跟季斌淙上了車，可剛坐下來第一句話，就讓他愣在原地。

“寶寶，我怎麼覺得你看上去好像有點不一樣了？”

“有嗎？”季少虞借着系安全帶，避開了視線，“我曬黑了嗎？”

季斌淙看着他，微微眯起眼，像隻老謀深算的老狐狸。

“老爸，你别這樣。”

連蘇青青都知道他找了個「女朋友」，季斌淙當然也知道，而這就是他最擔心的。

如果說，之前他隻需要考慮，家裡對他的過度保護，會不會讓依依感覺到不适。

而現在，他需要考慮季斌淙的心髒問題。

不對！

季少虞愣了一下。

我又沒跟那個騙子談戀愛，我怕什麼啊？！

想到這裡，他暫時松了口氣，懶洋洋地癱在座椅上。

中午了，不知道他回學校沒有？

季少虞拿出手機，點進了xY的聊天框，并沒有發現自己剛剛想的有哪裡不對勁。

看見聊天框一排排系統小字，季少虞忍不住笑了起來。

【xY拍了拍小魚】

【xY拍了拍小魚】

【xY拍了拍小魚】

......

嗯，拍一拍不算講話。

季少虞将手機收起來，眼中的笑意卻沒有消散，扭頭看着車窗外正午的京港海岸線。

-

矗立在海邊山頂的季家别墅，視野極其開闊，曾是季家祖宅，在兩年前季斌淙決定搬回京港後，重新派人修葺。

出于安全考慮，整個别墅、山頭，乃至茂密林間的環山公路都有設有監控。

當一行黑色豪車行駛上環山公路時，安保室立刻通知了，正在推麻九的陳薇。

陳薇穿了條白裙，頭發用支碧玉簪子盤着，能看出年輕時多有漂亮。

“哎呀，手氣正好呢，病秧子回來了，真是晦氣！”陳薇将牌退散，“算了算了，散了吧今天。”

茶廳的幾位富太太對視了一眼，不願戳破她，連聲應了下來，拿起手提包就往外走。

“诶，蔓姨，你送送......别走正門啊，省得撞上。”陳薇不情願地起身離開。

季少虞往三樓走，在樓梯拐角差點跟急匆匆的陳薇撞到一塊兒。

“哎呀，看着點路啦！”陳薇吼了句。

見到是季少虞，她收斂了臉上的不耐煩，邊往一樓客廳瞟，邊道：“原來是小魚回來啦？一路辛苦了，好好......”

“我老爸不在，回公司了。”季少虞打斷道。

聞言，陳薇立刻變臉，懶得裝，轉身摔門進屋。

季少虞站在原地，低着頭，看不清什麼表情。

忽然，身後傳來一道溫柔關切的女聲。

“還傻站着做什麼，行李和房間都收拾好了，快上去休息吧。”

季少虞笑着擡起頭，轉身撒嬌似的撲進她懷裡：“蔓姨，謝謝你。”

蔓姨年逾五十，從小看着季少虞長大，甚至在他沒出生前，就在照顧懷孕的季斓清。

“搬出去吧。”蔓姨說。

季少虞呆愣片刻，慢慢松開手，難以置信地看着她。

“我知道，你這麼多年一直想搬出去。”

蔓姨挽住季少虞的手，往三樓走去

“這次鉚足了勁兒，想要參加這個比賽，也是想要借機搬出去。蔓姨支持你。”

季少虞更傻眼了，這件事情他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他感念季斌淙為他做的一切，也體諒因為他的身世，全家人對他的保護過度，但是......

人總歸是要長大的。

越長大，他就越明白自己的存在，對于陳薇和季月的不公平。

他是這個家的「寄居者」，他是季月父愛的「掠奪者」。

季月可以不在乎，但他不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這一切。

他一直在等待這個機會，像季斌淙和季月證明，他可以獨立生活的能力，然後搬出去。

陳薇人前人後的兩面派，冷嘲熱諷和使絆子，他都不想計較。

隻要他搬出去，一切都會結束。

蔓姨聽完他的話，先是一言不發，笑着摸了摸他的頭。

良久後，她才開口道：“長大了，你舅舅和小姨都會明白的。”

季少虞搖搖頭，心裡沒底。

蔓姨脫掉他的外套，将他推進浴室：“三小姐那兒，我跟她說。别多想了，快洗澡吧。”

季少虞整個人都泡進浴缸裡，發絲在泛藍的清水中浮起，抿緊嘴唇，可小小氣泡還是溜了出來，咕噜咕噜地往水面上飄。

泡在水裡的時候，他聽不見任何聲音，似乎可以隔絕整個世界。

等到終于憋不住氣了，他翻身猛蹬了一腳浴缸壁，遊到邊緣，慢慢爬起來。

他做了決定，今晚就告訴季斌淙。

卧室巨大的落地窗，讓他趴在床上就能看見大海。

季少虞看着跟xY的對話框，打了幾個字，最後卻又删掉，胡亂擦了擦頭發，從落地窗旁的露台走向連通的書房。

他住的套房在三樓，除去卧室和衛生間，還有4個房間。

兩個衣帽間，一個專門放球鞋；一個小型健身房，另一間就是書房。

書房三面都立着胡桃木書架，兩面放滿了書，一面則是各類獎章和獎杯，牆上也用畫框裱起的榮譽證書和獲獎照片。

榮譽架的頂端有個空位，是他留給這次聯賽獎杯的位置。

他盤腿坐在淺灰色地毯上，手指在筆電的觸控闆上來回劃拉。

屏幕上是聖光高中的官網，他點開曆屆畢業照，試圖在全年級合照裡找到xY.

可這無疑是大海撈針，他連對方長什麼樣都沒見過，唯一知道的就是跟自己不同班，塊頭比自己大了一圈。

雖說江城是南方城市，但能進聖光的有錢人家孩子，個個都跟打了激素似的，季少虞的184.79也隻能算個還成。

翻了一圈，季少虞除了多看了兩眼淩一，實在沒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

他将筆電一合，大咧咧地躺在了地毯上，順手撈了個抱枕，望向天花闆。

“總不能讓我自己去問吧？”

季少虞揪着抱枕的流蘇，不一會兒又陷入了糾結。

“可這樣，不就是顯得我有多在意他似的。”

忽然，季少虞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

“如果，我告訴老爸我跟個男人在一起了，他是不是就會把我逐出家門，一石二鳥啊！”

三秒後，季少虞再次無精打采地倒了下去。

“算了，我隻是想搬出去住，而不是氣死全家......況且......”

誰要跟他在一起！

季少虞捶了抱枕一拳，爬起來看手機。

短短的半個小時，對話框裡的小魚都快被xY拍暈。

【小魚：不準拍我！】

【“xY”拍了拍自己】

季少虞：。

季少虞剛想回什麼，卧室房門被敲響。

“少爺，吃飯了。”傭人握着花瓶，“已經将花束插好了，顔色很适合您的卧室。”

季少虞看了眼被放在壁爐上的向日葵和桔梗，點頭道謝。

他不由自主地拿起手機，點開了黑色小貓的頭像。

字還沒打完，對面先發來了消息。

【淩一：到家了嗎？】

【小魚：人在雨林，剛墜機】

【淩一：不吉利，不準這麼講。】

季少虞：。

啞口無言，惡狠狠地熄滅屏幕。

飯桌上也不太平，别墅有監控，陳薇不得不跟季少虞一塊吃飯。

季少虞過敏源太多，有單獨的廚房和菜譜，陳薇每每都拿這點說事。

他不想搭理，吃了幾口就準備離席。

“金尊玉貴的小少爺就吃這麼點啊？”

陳薇嗤笑一聲：“早說了單獨開個廚房也是浪費，真當我老公的錢是大風刮來的嗎？”

季少虞停下腳步，扶着欄杆轉身，定定地看着她。

陳薇被盯得有些不大舒服，厲聲道：“看什麼看？我說的不是事實嗎？你這不能吃，那不能吃！每天家裡的錢都......”

“我媽不是給我留了幾個億的信托嗎？”

陳薇臉色難看起來。

季少虞笑了笑：“我能理解你有多看我不順眼，但舅媽你最不該拿錢說事兒。”

“季少虞，你這二十年給我們家造成的麻煩，難道用錢就可以解決嗎？從你到這個家開始，全家人都圍着你轉！你但凡有點心，就該知道，你害得你姐有多慘！”

陳薇氣得站了起來，指着季少虞破口大罵。

季少虞可以對陳薇所有的指控無動于衷，但唯獨最後那一句，令他黑眸瞬間黯淡。

口舌之争，卻什麼都沒法改變，就會毫無必要。

季少虞回到卧室，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搬出去，一定要搬出去。

拿起手機，剛準備給季斌淙發消息，頂部先彈出了還沒來得及命名的群聊。

【常理、淩一、季少虞......】

【“常理”邀請你加入群聊，群聊參與人還有：淩一、黃維、鄧東】

【常理：[在線文檔：2030全國大學生足球聯賽報名信息表]】

【常理：看下有沒有信息錯漏】

【常理：還有個心理健康表，一會兒組織各隊填一下】

季少虞歎了口氣，撲向床鋪，點進文檔。

他正填寫着京港參賽五人的足球号碼，發現他寫一個，就消失一個。

确定不是自己眼花後，他在Excel表裡打了個問号。

【？】

很快，在他上一行的表格裡，也蹦出一個個字：

【号碼先不填，教練會重新拟定。】

不用看正在編輯的頭像也知道，除了淩一那個家夥，也沒有别人了！

【哦。】

上行表格的光标跳動幾秒，又出現一行字：

【心情不好？】

【要你管！】

見鬼了，淩一是怎麼知道的？！

【你那邊資料我都有，我幫你填。】

【我自己能填！】

【嗯，我想幫你。】

【我不要！】

幾秒後，季少虞的微信頂端蹦出白色消息通知框。

【你收到了一條消息】

點開——

【常理：你倆不要在在線文檔裡聊天！】

季少虞：......

【小魚：我才不想跟他在那裡聊天！是他先開始的！】

過了會兒，文檔都填完，季少虞剛準備放下手機，彈出了一條語音通話。

“喂？”

“小魚。”

季少虞愣了愣，放下手機，看着屏幕上赫然寫着【淩一】兩個字。

季少虞：“......你給我打電話幹嘛？！”

淩一：“嗯，你說不想跟我在文檔裡聊天。”

“對啊！你聽不懂......”

“所以，可以打電話，是嗎？”淩一問。

季少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