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知道能力越小,責任越小。”
結束了下午兩場訓練賽,剛摘下耳機準備去吃飯的陳崇文就聽到厲明說了這麼一句。
他轉頭往那邊看,池浪正和厲明一前一後準備離開比賽室。
“飯桌相對論是吧。”池浪說,“不能吃的就少吃,愛吃的适量吃,但賽場上野怪全要?”
厲明沉默了兩秒說:“我隻吃了上半野區,而且是中後期。”
不是在說飯桌上要他把素菜包圓兒了的事兒麼,怎麼拐到遊戲裡來了。
池浪伸長胳膊往後腦一墊:“沒事兒,多吃點兒才能C。要是趙羿炜那個逼,奶(加血)都别想吃一口,屁用沒有。”
你們GAO都是這麼給隊友上壓力的?厲明不敢想自己要是打成趙羿炜那種除了穩也挑不出什麼好來的樣子,背後會被怎麼蛐蛐。
“真是隻見新人笑哇,小心我跟炜哥告狀。”陳崇文追上他們。
“……”厲明自動閉麥。什麼亂七八糟的。
池浪回頭瞟了小蟲一眼:“他現在是外人了,注意你的用詞。”
“喲嗬,這就認領内人了?”陳崇文故意笑着沖厲明眨眨眼——感受到新家的歡樂和溫暖了嗎!
“内不内的不知道,但是感覺你挺想當外人。”池浪皮笑肉不笑。
陳崇文立刻上前扒住他的肩頭嘿嘿笑起來:“别啊,輔助也是人,關鍵時刻一口奶能救命……”
這都什麼跟什麼。
坐到晚飯桌上,明顯比平時多了一片綠油油的菜碟看得幾人一愣。
“阿姨,今兒超市裡的肉都賣光了嗎?”陳崇文沖廚房喊。
阿姨拿圍裙擦着手從門裡探出半個身子:“哪兒啊,小池說小明愛吃素的,弄一桌子肉他怎麼下筷子啊。再說了你們平時一個個的都肉精,不吃點兒青的可不行,隊醫小吳也讓這賽季開始多注意葷素搭配呢。”
陳崇文和褚震同時轉頭看向厲明,前者琢磨着阿姨的話若有所思,後者用鼻子“哼”了一聲。
眼見褚震已經盛好飯瞄準排骨開始狂炫,陳崇文暫停了思考,迅速對着幾乎減半的葷菜擺開了同樣的架勢。
其實阿姨菜燒得不少,改了菜單也夠幾個人吃飽兩個來回了。
“你還有什麼不吃,幹脆一塊兒說了吧。”正吃着,池浪小聲問厲明。
厲明咬了一口筍,扭臉看了看他:“你上學時候語文能考幾分兒啊?”
“怎麼?”
厲明又夾起一塊番茄炒蛋裡的雞蛋,看到上面沾着一片蔥葉後輕輕皺了皺眉頭,抽出一張紙鋪在碗邊,把那片蔥丢到了紙上。
“我不吃的多了,一氣兒說完要沒點兒記憶力可記不住。”
池浪聽完樂了:“本來想低調點兒的。我語文能上130。”
厲明微微挑眉,有點兒沒想到。
他醞釀了一會兒,突然吸一大口氣:“蔥姜蒜洋蔥羊肉辣椒韭菜香椿榴蓮臭豆腐肥肉刺多的魚部分内髒多數帶殼兒的所有動物的皮……”
一口氣兒說下來竟然一個磕巴都沒打。
玄序笑着看過來:“你倆報菜名呢?”
池浪回了一句:“他自己報。”然後又看向厲明,“總結來說就是味兒大的,惡心的和吃起來麻煩的,對吧?”表情有點小得意,仿佛自己是一句就把差生一通廢話概括了的學霸。
厲明沉默了,還真是。
“就你這個胃的情況,還得算上不能吃辣的涼的刺激的太硬難消化的……哎,這世界上還有多少東西你能吃啊?”池浪笑着歎了口氣。
“有沒有可能人類進化幾百萬年本來就主要挑我能吃的那種東西來吃。”厲明看着他。
“那包子呢,不能吃?”又香又軟的。
厲明想了下,他問的應該是在家吃的那頓早飯:“有蔥。”
“蔥?”池浪愣了愣,他吃的時候怎麼沒感覺有蔥?
“嗯。早點鋪賣的包子十家裡有九家都擱了蔥,剁碎了拌進去的,一般能吃蔥的人根本注意不到,但我對這個味兒比較敏感,一丁點兒都能聞出來。”
池浪聽了擰起眉毛:“那你平時吃飯……”
蔥作為最日常的調味料,幾乎大半的菜裡都會放,一丁點兒都吃不了的話……厲明到底是怎麼在中國長這麼大的?天天吃幹飯麼?
“在菜裡調味我能接受,但是不能放太多,更不能擱我嘴裡……那個味兒……”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不堪回首的過往,厲明打了個哆嗦,“我能立馬吐出來。”因為對蔥的讨厭過于真情實感,他話都多了起來。
那還行,果然還是土生土長的不吃蔥的中國人。池浪被厲明一哆嗦逗得笑了半天。
春季賽開賽在即,吃完飯依然是訓練賽時間。
10點打完訓練賽,何武把一隊叫進了會議室複盤。他的執教風格屬于粗中有細那一挂的,激情中不乏理性,對着會議室正中的大屏滔滔不絕唾沫橫飛了整整一個小時才抽空喝了口水。
厲明默默伸手抹了抹臉上的唾沫星子,雖然他坐在最邊上,但何武會扭臉對着他們每個人輸出,基本做到了雨露均沾。
何武這人看上去有些大老粗,但别說,他點出的問題都挺一針見血。
比如下路雙人組在選到強線權的雙射手時容易冒進,貪鍍層(14分鐘前,防禦外塔有5層鍍層,每破掉一層收獲數額不等的金币,14分鐘後鍍層消失)的結果就是撤退不及死得巨快。比如褚震打團可以,但對線有點弱,補刀總是落後不說,站位也很激進,容易被抓。又比如厲明雖然很全面,也經常遊走幫助隊友,但自己遇到危險時從來沒見他主動喊人來中路,如果不是兩次池浪提前預判到對方會來gank,及時支援,他就要獨自面對敵方的三人甚至四人包夾了,即使能憑借狐狸的靈活度絲血逃生,前期的線也會爛掉,會給團隊發育造成不小的壓力。
一通分析下來,隻有池浪沒被點名。
厲明看了池浪一眼,發現他也在看着自己,還笑了一下。視線移開,他轉頭繼續看着何武。
何武跟副教練相互補充着說完之後就讓隊員們挨個兒發言,指出自己和隊友做得好和不好的地方,有什麼就說什麼,以便快速适應彼此的打法,共同改進。
上單先來,褚震開口就是一句:“要是打野隻知道幫中,那我們遊戲還怎麼玩?”
厲明眉毛微微一跳,冷着臉看向他。
陳崇文一聽他這話就忍不住開腔:“說什麼屁話呢你?對面來抓中,打野能不去?池浪要不去這兩把能赢?再說了,你那個稀爛的對線好意思說别人啊,池浪去上還少嗎,什麼叫‘隻知道幫中’啊?”
褚震今天倒沒忙着跟陳崇文互嗆,他不看池浪也不看厲明,隻對着何武說:“我沒有怪池浪的意思,沒他這遊戲還真赢不了。隻是如果中路一點溝通意識也沒有,察覺到對面動向的時候還不懂提前打招呼,好讓野輔部署落位,中路早早炸線被推塔的話怎麼辦,純靠上下路和打團躺赢?我們還能把把四打五嗎?”
陳崇文說:“那你好好說行不行?還擱這兒繞彎子陰陽怪氣,膈應誰呢?”
褚震本來膚色就深的臉更黑了,但他堅持沒搭理陳崇文。
“他還在EXG的時候我就已經看出這個問題了,不信你們問他自己。”
沒人問厲明,當事人自己似乎也沒有自我清算的覺悟。
何武倒是很樂觀:“厲明操作好,又有大局意識,培養喊人來幫忙的習慣隻是個小問題,起碼沒你說得那麼嚴重。這樣,”何武用下巴指着池浪,“畢竟中野配合的情況更多,晚上自由訓練時間池浪你多跟厲明雙排,着重練習這個溝通問題。當前版本線權的重要性就不用我多說了吧?前期别讓自己陷入劣勢,最最起碼要打個平手,這樣後期才好跟對面拼團。沒問題吧?”
池浪“嗯”了一聲,厲明也點了點頭。
這邊安排完,何武又轉向褚震:“還有你,小蟲說得一點兒沒錯,有問題就指出來,你氣性是不是太大了?噢還沒上場先來個隊内不和,這比賽更沒法打了。”看着褚震向下一撇的嘴角,何武瞪了瞪眼,“你别不耐煩,心态和态度比什麼技術策略重要多了——”話剛說一半,他又忽然回身看向厲明,“我給你一個任務。”
厲明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什麼?”
“春季賽過半之前,把你們的矛盾解決了。”何武說。
“?”厲明瞪着眼半天沒說出話來,聽到旁邊褚震的嗤笑他才開口:“我跟他沒有矛盾,他隻是對我的打法有意見,我改進就行……”
“我不管你們這事兒是單向雙向,是大是小,總之賽季中期我要看到你們像一支真正的隊伍,目标一緻,互相信任。行了,回歸正題,下一個池浪發言……”
褚震雖然性子急躁,但不至于上來就對一個水平還不錯的新隊友挑刺,何況又不是來打上單随時可能把他頂掉。
何武很清楚,這裡面有事兒。
複盤完,幾個人多少都有點疲憊,正準備來幾把排位放松一下,鄭郴來到訓練室宣布明天上午9點就要官宣新中單了,讓幾人做好轉發戰隊微博的準備。
“那今晚關注新隊友應該沒什麼關系吧?”
陳崇文立刻摸出手機點開微博,心說這次可不能又被池浪搶了先,他飛快地搜出厲明的ID,被鄭郴及時制止了。
“忍一晚上急死你了?去年池浪要入隊的消息就是你小子暴露的,還不長記性啊?能不能給粉絲留點兒神秘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