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願想象厲向東跨過中心河深入東區侵襲自己尚顯平穩生活的畫面,哪怕他根本不屬于那裡。
厲明讨厭學生時代,因為他抓不住任何東西,一切對他而言都充滿未知和恐懼。而與未來相對的,他同樣厭惡布滿灰塵毫無希望的過去,因為這些痛苦他早就見識過,深知它們是确定的,不可更改的。
他在過去與未來之間的縫隙裡一個人行走,四周一片黑暗,不知是裂谷還是獨木橋。
有時候他希望是後者,甚至迫切渴望墜落。
如今,過往拽着他,可他必須繼續走。
這是他能為自己掙到的最好的生活了,不僅能讓他看到一點光亮,甚至可以做一個如履薄冰的夢。
他為那輝煌的美夢做好最壞打算,是假的也沒關系,至少他還敢伸一伸手,去夠哪怕一絲幻影。
路邊撅了一根樹枝暫且給厲向東當拐棍,扔下吃的東西後厲明立刻離開了出租屋。
回到基地天色已經大亮,厲明原以為自己會倒頭就着,思維卻還是胡亂奔騰了很長時間才迷迷糊糊消停。
鬧鐘響起時厲明看了眼時間,估計眯了兩個小時不到。
他頂着昏沉的大腦和發飄的雙腳下樓後,陳崇文立刻盯着他青黑的雙眼問:“你昨晚捉鬼去了?”
“可能吧。”
厲明胡亂揉了把臉,很快把飯塞進肚子裡,他想趁訓練賽開始前抓緊時間排一把。
一塌糊塗。
排位選到的英雄是阿卡麗,一個刺客英雄,對上沙皇沒半點線權。即便喝了咖啡并且一直提醒自己要集中注意力,可極差的狀态還是讓他在本該發力的後期打得像一坨屎。
拿到生日禮物那天厲明回屋查了下價格,池浪送的這隻鼠标售價三千,大概是目前市面上量産鼠标裡最好的,卻被他遲鈍的反應操作襯托得像是即将報廢。
他沉沉吐出一口氣,拿着煙盒出去準備好好冷靜一下。
“去哪兒?”池浪似是随口一問。
但他夜不歸宿,當前這副沒捉鬼倒像被鬼捉了的尊容也顯然暴露了很多問題。
“抽煙。”厲明本就壓抑的心情忽然多了一絲煩躁。他沒再管池浪有什麼反應或者是不是要說什麼,徑直出了門。
沒用。
以前抽完一根煙多少能有所緩解,可今天這東西完全失去了效用。
厲明沒辦法,隻好又給自己沖了一杯咖啡,希望訓練賽全程能清醒一點。
何武簡要地重申了一遍針對TAG所作的戰術安排,他們自然不可能在正賽前暴露太多,準備的都是一些常規組合,突出一個中規中矩,隻是想盡可能探探對面的底。
但TAG作為LPL的頭部隊伍明顯也會做類似布置,隻能看看雙方都保留實力的情況下,在操作層面能打出什麼東西了。
兩點鐘訓練賽正式開始。
TAG似乎很針對中路,搶手英雄幾乎BAN(禁用英雄,雙方都無法選擇)了個遍,第一局教練給厲明拿的正是和他賽前排位這把一樣的阿卡麗。
厲明深呼吸一口,努力讓自己清空雜念,專注對局。
盡管人人都在說趙羿炜穩健有餘爆發不足,但對上明顯不在狀态的厲明,他還是憑借飛機庫奇在前期穩定推線,并利用導彈包(8分鐘後泉水附近刷新的支援包,拾起後可以增加飛機的移速,并加強W技能。W技能:快速飛越一段距離,并留下一條能造成魔法傷害的路徑)兩次将厲明打至殘血。
這樣下去肯定沒法玩,厲明隻好叫池浪來幫忙解線(緩解對線壓力)。
中路壓力稍有緩解,但TAG不愧為去年的LPL一号種子,打法靈活節奏緊湊,前期他們控到了全部的六條巢蟲(虛空巢蟲,最多6隻,控到巢蟲的隊伍能增加攻擊敵方建築物的傷害,如果控到了5-6隻巢蟲,還能放出一群虛空蠕蟲幫忙推塔),盡管池浪也換到了兩條小龍,但在幫助中路的同時TAG打野莫神奇拿下了第三條小龍,由于厲明發育不良,先鋒團(峽谷先鋒,撞擊敵方建築物可以瞬間撞掉一大格血量,和巢蟲一樣用于推塔)GAO打輸且中輔陣亡,對面又順勢推掉了中一塔。
後面的局勢基本是被TAG滾雪球一路平推,GAO輸掉第一局。
訓練賽不像正賽那樣,場間有一段賽後分析和念廣告的休息時間,幾乎沒兩三分鐘就開了第二局。
何武沒空教訓今天絕對的突破口,但他早就沉下來的臉色說明了一切。
從基地爆炸的那一刻起,隊伍語音裡就隻剩下陳崇文還在嘻嘻哈哈試圖緩解氣氛,厲明的嘴唇抿得緊緊的,餘光感應到池浪看過來的目光後唇縫線條更收緊了兩分。
第二局幾乎是沒什麼懸念地也以失敗告終。
或許比第一局情況有所好轉,GAO組織了幾波反攻,遊戲時間也多拖了十分鐘,可這些對結果沒有任何幫助。
這一把TAG改變思路,沒有BAN掉任何一個中路英雄,但即便選到了蔚加岩雀的經典中野組合,GAO還是沒能對TAG造成有效壓制,他們頻繁在中路集結三到四人來抓岩雀,而厲明簡直像是TAG的“最佳第六人(反話,指因為失誤太多把勝利拱手送給對方的乙方隊員)”,被抓必死,波波都在貢獻人頭,比賽結束時KDA(分别指:擊殺數/死亡數/助攻數)甚至來到了屈辱的0-8-3。
「GoldenIdea:天災戰隊原來是這麼個意思,是挺災難的」
此人是TAG輔助郝典,本人倒沒什麼,但非常喜歡開嘲諷搞對手心态。常規賽不設垃圾話環節,但這不影響郝典發揮,他走到哪裡都像是生生給自己開了一檔節目。
「Landslide:等着,正賽遇見就是你們的末日」
褚震要氣死了。
别撩褚震,因為他真會上鈎——前GAO中單趙羿炜曾這樣說。看來他已經把這條心得早早傳授給了TAG的新隊友們。
“閉麥吧你。”陳崇文也氣成了河豚,但他好歹比褚震多一根腦筋。
“退了退了。”何武也沒好氣地催,他可不想打成這個樣子還要叫鄭郴來處理兩隊口角矛盾。
訓練賽結束,厲明的雙手一直放在鍵鼠上沒有動彈。
他雙目發直,死死咬着腮肉。
何武沒有像以前那樣帶全隊複盤,而是把厲明單獨叫到了會議室。
他明顯很生氣,一會兒激動一會兒像是說累了那樣語氣低沉。可能說了一個小時,也可能兩個小時,厲明清楚他說的每一個問題,因為他知道輸掉的原因是什麼,可他又好像完全沒在聽,隻是坐在那裡壓抑地發愣。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何武終于說完了,擺擺手叫他回去。
厲明沒有回訓練室,而是去向鄭郴請了幾個小時的假。
“沒事吧,你臉色不太好。聽小蟲說你沒睡好,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鄭郴知道他剛被訓完,沒再給更多壓力。
“沒事,我出去處理點事情就好。”他看到鄭郴一臉關心,又補充了一句,“不是什麼大事,處理完我會在賽前調整好狀态。”
鄭郴見他不想說,請假時間也沒有很長,便拍拍他的肩膀,準了假。
厲明低着頭離開基地,沒有看到站在二樓走廊目送他的池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