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的那團氣一直沒能下去。

怎麼可以随便對一個陌生女孩這麼大的惡意？

姬子都作為一個男人都敏銳的感覺到了這一點。

明明是開門做生意的人，為什麼要毫無緣由的欺負一個姑娘？

眼前的牛河看上去很是誘人，它本來應該帶給食客足夠的飽腹感，可現在姬子都看見它卻隻想吐。

在現實裡他已經下午沒吃飯了，這時候應該看見什麼都會感覺很美味才對。

他眨眨眼，恍惚中看見對桌似乎坐着個小男孩。

是bug前意外播放給他的CG裡的男孩，王彙理。

男孩歪着頭，無聲的對他說了什麼。

掀翻它。

...

..

.

“掀翻它。”

姬子都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邊，手也跟着做出了動作。

桌子瞬間失去了平衡，桌腿在地面上劃出尖銳的摩擦聲，’吱嘎‘聲刺耳而突兀。

原本熱氣騰騰，香氣四溢的幹炒牛河失去了平衡，盤子滑出桌面飛濺而出，’嘭‘的濺起一片油漬。’咔嚓‘的碎裂聲随之而來，是餐盤破裂的聲音。

連串的聲響驚動了裡間不知道在幹什麼的老闆。

他罵罵咧咧地推開門，一低頭就看見眼前的地闆上一片狼藉，油漬和食物殘渣混雜在一起，讓他本就不幹淨的店面正中像是被誰吐了一地。

“地都給你弄髒了！你他媽的小兔崽子，找事是吧？”

姬子都舒服了，沖着老闆惡意一笑，拿上線團沖出了餐館。

反正他本來的目的就是來打聽消息的，吃不吃飯根本不重要。

而且他也從剛才的吵架中的到了想要的的信息，他下面要去的地方，是個叫做西屋的地方。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霓虹燈依舊在閃爍着，店側唯一的逃生通道，狹小到隻能允許一人通過，要是兩個人相向而行的話，雙方都必須側個身才能通過。

容不得姬子都再想，老闆似乎追了出來，他趕緊沖進了窄巷。

“我他麼打死你...”

姬子都牙龈都要笑裂了，踩着水坑，越過垃圾堆，還有各種生活雜物，矯捷的像隻獵豹。

錯綜複雜的路口被他随機選中，各種奇奇怪怪的店鋪被他甩在了身後。

大概跑了有七八分鐘他才漸漸停下，後面沒再傳來雄厚的怒吼，他應該已經把老闆甩開了。

密集的雨點滴滴答答敲擊在房檐和地面上，姬子都撐着大腿喘了會兒氣，身邊熟悉的景色似乎和之前幾分鐘裡路過的别無二緻。

他迷路了。

姬子都低頭，看向自己手裡的綠線團，它沒怎麼變小，盡管他一路都留了毛線做标記。

這玩意兒真的能有用嗎？

他看向自己的身後，綠色毛線挺顯眼的，一直延申到未知的遠方。

那個老闆怎麼沒根據這個找到他呢？

姬子都撓頭，這樣的話隻有一種情況能解釋了，這大概也是遊戲裡的一種特殊道具。

屬于傅遇青的道具。

所以自己的道具原來也是可以被别人使用的嗎？

算了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姬子都往前又走了些距離，頭頂不斷有水滴滴落，不時打在他肩膀上。

沒有發出聲音，因為棉質的服裝吸水性很好，瞬間就能把那些水滴吸納，原位隻留下一層淺淺的印子，讓他很不适。

那些密集到遮住了天空的管線裡，誰知道都混迹着些什麼玩意兒，老鼠蟑螂估計都算輕的，重的那些他想都不敢想。

姬子都隻能盡量靠近房檐走。

好在又走了一段距離後，他到達了一片住宅區，這裡看上去熱鬧多了，有不少老人婦女扇着扇子坐在馬紮上聊着天，還有幾個孩子在玩鬧，一個追着一個，笑嘻嘻的從姬子都身邊跑過。

但是這裡其實對姬子都來說，既好，又不好。

好的是人氣足，讓他陰冷的心開始回暖。

不好的是，這全是老人小孩，讓他根本沒法打聽自己的目的地。

他歎了口氣，準備繼續往前走看看，最好能遇到什麼小賣鋪，随便買個東西後順勢打聽。

穿過人群時，姬子都不可避免地聽了一耳朵居民的八卦。

“...還得是我，這不就把女兒留下了。”一位婦人說。

“你怎麼留的？”另一位婦人問。

“看這個。”

皺皺巴巴的聲音随之響起，像是展開了什麼紙片。

“癌症報告？”

“诶呀，假的，我兒子給我弄的。”

“這個好，你兒子真有本事啊...可是咱們這裡根本沒啥正經工作啊。”

“那不是還能當小姐嗎？你不知道，可掙錢了，一晚上好幾千，幹幾年就能給我兒子把彩禮攢出來。”

姬子都聽到這裡，腳步一個趔趄差點跌倒，慌亂中他看見了對話的那兩個人，都是非常平凡的兩個婦女，光從面相上根本看不出她們能在這麼輕松的氛圍裡說出這種話。

兩人甚至還出手扶了姬子都一把。

“沒事吧小夥子？這裡地滑，小心點。”

率先發聲的是那位得了假‘癌症’的人。

“謝謝...”姬子都目光有所閃躲，他看見了被婦人拿在手裡的診斷報告。

上面竟然還有醫院的公章...

這真的是假的嗎？

“啊，你這是要去西屋啊？”對方也恰好看見了被姬子都捏在手裡的小卡片，但她的反應很奇怪，不但沒有生氣，反而熱情了起來，“一直直走，遇到岔路的時候，順着理發店的旋轉燈牌走就能看見。”

姬子都連連點頭，“好好，謝謝...”

他現在隻想趕緊離開這裡。

婦女卻還是不放開他，連聲囑咐，“一定要去開着粉紅色燈的西屋，我女兒就在那裡工作，長得可水靈了...”

姬子都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他用力扯回衣服，落荒而逃。

太荒誕了。

太荒誕了...

不知怎麼的，就這幾句對話，比牛河店裡發生的事情還要讓姬子都感到可怕。

真的會有這種人存在嗎？

【主播，前面就是岔路欸！】

姬子都擡頭。

果然不遠處有個岔道，然而和剛才那婦人描述不符的是，它們全都亮着理發店的燈牌。每個看上去都像是他要去的地方，每個又都不很像。

他隻能停了下來。

太糟心了。

這就好像是在說他根本沒得選一樣。

所以那個被媽媽坑了的女孩不也一樣沒得選嗎？

而且更糟糕的是，她的犧牲甚至是建立在一個個疊加的謊言上的。

姬子都慢慢向前走，耳邊忽地傳來一陣麻将聲。

稀裡嘩啦相互碰撞的聲音裡，夾雜着男人女人的哼笑。

“...還有臉跟我說被搶劫了，真是，那和我有什麼關系...”

“...繼續開工給我把今天的錢賺回來！”

“...小娘們，看見小白臉就走不動道，被搶也是活該...”

前方不遠處一扇敞開的樓門裡，有一群人正在打麻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