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和他的辦公室都是在學校裡，章戀臣問的很是理直氣壯。

他們可是剛參觀完他的辦公室，憑那種裝修，他不認為姬子都會願意住在這裡。

可姬子都就是想也沒想的便拒絕了，順便還将自己的手從對方的掌心收了回來，“不了，我還得看着三班的同學們呢。”

“為什麼是你在盯着三班？”章戀臣掃視了一圈四周，沒有發現自己要找的人，皺眉問：“陳為不在？”

“陳老師請假了，我答應了幫她代課。”

同事之間偶爾互幫互助很正常，就算是校長也沒權利幹涉到校内教師的一舉一動，章戀臣看上去臉色很是不悅，不過他控制着自己沒有将這種情緒随便撒在姬子都頭上，他瞄準的目标是另一個，“裴真呢？”

可惜的是，這個目标也不在。

姬子都為對方稍微保留了一點臉面，沒有把自己的懷疑說出去，将他們一起去産檢的事情稍微美化了下，“主任也去醫院了。”

其實這些借口說到底，還是姬子都自己不願意跟他走罷了。

對于這種情況，我們充滿智慧的迷人老祖宗已經給出了最好的答案：山不就我，我便就山。

章戀臣轉變了思路，他又觀察了下這頂帳篷，“那我跟你這裡湊合幾晚吧。”

“我們這裡滿員了啊，校長。”

而這次甚至不用姬子都自己出面，就有别人站出來提出了異議，這個人也不是别人，正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摸到帳篷邊上的劉照。

剛剛經曆過武警訓話教導的他看上去一點也沒有受到影響，微笑的唇角還能看見那顆小小的虎牙。

他腳步輕快的繞過章戀臣進到帳篷裡，一屁股坐在了唯四的行軍床上，“下次如果想要參與到這種集體活動，可一定要早點來呀。”

本就狹小的帳篷内，空間最大的承載量也就是四人了，巧合的是沈受言竟也在這一刻回來了。

他懷裡抱着三個枕頭兩床被子，高聳的戰利品搖搖欲墜且又非常阻礙視線，讓他沒能注意到一側的章校長，徑直走了進去。

“我隻能拿這麼多了，再多是拿不了一點。”

被擠開的章戀臣面色更加難看了，姬子都隻能稍微說了兩句場面話，“額，您剛才的站位是視覺死角...所以...”

知道這時，狀況外的沈受言才發現自己撞到了人。

他尴尬放下手中的物品，趕緊沖章戀臣道歉道：“對不起對不起，剛才沒看見您站在這裡。”

但他的表現，劉照的表現，再加上姬子都的表現，卻愈發的顯得章戀臣才是那個外人，而他們四個才是一個整體。

“慢走呀，校長先生。”劉照還火上澆油的調侃着。

兩人視線對上的瞬間，在某種無形的結界内似乎進行了一場血雨腥風的厮殺。

戰況未知，但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大概是勢均力敵。

一個倔強的站在原地不願離開，一個嚣張的躺在行軍床上寸步不讓。

這熟悉的既視感，讓姬子都抓住了稍縱即逝的靈光。

他越看越覺得眼前的這位校長怎麼這麼奇怪，他們之間熟悉的相處模式，對方接觸以來的種種表現...再加上他和劉照這種針尖對麥芒的态度...

很難不讓他聯想到另一個人。

在姬子都逐漸狐疑的視線中，章戀臣終究還是率先退步了。

他微微低頭，柔順的發絲順着頸部滑落下來幾縷，隻微微蹙起的眉頭便好似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真是我見猶憐，看一眼就讓人忍不住的想要安慰他。

姬子都手指動了動，張開嘴巴裡卻沒有說出什麼對方期待聽到的話。

他的聲音聽上去幹巴巴的，沒什麼人情味，“慢走。”

和情緒豐沛的劉照相比，搞不好他才是那個更加像是異類的存在。

章校長帶着遺憾和不甘離開了，走的很是不情願，滿員的帳篷拉上了出口的拉鍊，在徹底封閉的小空間内，分頭探險完畢的兩人準備把收獲對一對。

“咳咳...”辛香餘光撇着劉照，表情看上去很不自在。

和她坐在同一側的沈受言也是。

他們兩人明顯顧及着劉照這個厄變的存在，不想将調查的信息分享出來。

這一點姬子都看出來了，劉照同樣也看出來了。

後者用肩膀撞了下姬子都，玩笑似的說：“你們不會是嫌棄我吧？”

無聲的沉默給了他答案。

姬子都稍微往更遠處挪了挪，他不習慣跟剛見面的人類親近，更不習慣跟剛認識的非人類親近。

三人的态度都很明顯了，劉照焊在臉上的笑容淡了些。

“哎，真不準備帶我玩兒啊？”他歎着氣，從兜裡掏出一團皺皺巴巴的紙，“虧我還把之前兩次事故的屍檢報告給偷出來了呢。”

此言一出，帳篷内的氛圍頓時有了360°的轉變，如果說剛剛還是寒冬臘月的話，那麼現在已經是春暖花開了。

沈受言超絕變臉，官話說的一套一套的。

“大家都是朋友怎麼可能會嫌棄你呢？咱們可是四人小組啊！”

緊接着是辛香，就在姬子都以為這位對厄變成見很大的小小女士會出言反對的時候，她默默掏出一塊口香糖塞到了劉照手裡。

姬子都：“......”

所以，最後守護人類聯盟高地的人竟是他自己嗎？

他瞪着兩個目光閃爍的叛徒，簡直想用眼神處決他們。

就這麼輕易的轉變了對外策略？腰闆也太容易彎下去了吧！

劉照拆開口香糖的外包裝，将裡面粉紅色的糖果塞進嘴裡，嚼嚼嚼，吹出一個比他臉還大的泡泡。

然後...

啪叽——

泡泡達到零界點，破掉了。

姬子都看看劉照，劉照看看姬子都。

姬子都将自己找到的文件放到了四人中間，用從花壇裡撿來的幾塊磚頭壘起來的桌子上。

“那一起來看吧。”他說。

可這一次，輪到劉照不幹了。

在能得寸進尺的時候，這個不知道在過往好幾個版本中同化了多少人類的厄變狡猾的很。

那團揉皺的紙片在他手被他抛接着玩。

上上下下，就像另外三個人不斷起伏的心跳。

“既然說了咱們是四人隊，那為什麼不給我發組隊邀請？”劉照理所當然的說着，他掃了一圈三人愈加便秘的臉色，最後将目光鎖定在了已經和他綁定了卡片的姬子都身上，“當然，現在發也不遲。”

剛剛成立的三人小隊内部迅速用眼神開啟了第一屆人民會議。

主标題就是如何堅決抵制吸納新成員。

沈受言眨眨眼：光是屍檢報告的話，想想辦法總能搞到的。

辛香點頭：而且就算不知道準确的死因問題也不大，無非也就是投毒，區别隻在于毒藥的種類而已。

姬子都撇撇嘴：全票通過本提案！

用眼神相互交流着的三人很快達成了共識。

然而就仿佛早就預判了他們的預判，劉照又從另一個口袋裡掏出了一個同樣大小的紙團。

“目前階段的調查報告，刑警組的。”

話音剛落，劉照便一頓，他顯然已經收到了組隊申請。

那個申請是沈受言發的，這位年齡不大的少年此時展現出了驚人的魄力和果斷，“歡迎劉照同學加入主線調查團。”他甚至還分秒間給這個小隊起了個名字，并伸出了代表友誼的手。

劉照看了眼那隻手，沒理會，依然固執地将注意力放在姬子都身上。

“雖然這麼說有點任性，不過如果說我希望能接到姬老師的組隊邀請的話，不知道能不能實現呢？”

姬子都拉住沈受言那隻尴尬的被忽視的手，又拉住劉照的，将兩人硬性的握到了一起。

“當然。”

做完這一切，他打開自己的系統，找到組隊按鈕，給劉照發了過去。

系統順便提示對面同意了邀請，随之彈出來的提示是這樣寫的。

【結盟成功，當前版本主線内小隊成員免疫彼此傷害】

姬子都覺得這條提示在迷宮裡大概限制不了厄變們，這就好像課本最後幾頁的答案頁面裡寫的‘略’字一樣，隻能起到一個裝飾的作用，真正能幫到差生們的，是那些一步步将解題過程完整複現的答案。

沒有将這個傷害範圍明确的話，八成就是單指的是物理傷害。

而最需要人類側警惕的同化，顯然并不包含在内。

但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他們反正是得到了劉照偷來的那兩團紙，展開之後相互傳閱着看完了。

不得不說這種專業人士做出來的報告真的有點東西。

第一次蛋撻屍檢後，根據殘留的毒素鑒定，追蹤找到的投毒現場是位于校門口的外賣櫃。

這裡正巧是監控區，調取當天視頻反複比對後，确認罪犯應該是校内人員，男性，身高在180以下，170以上，穿着校服，戴着帽子和口罩，而且對方不但在外貌上做了遮掩，連走路的姿勢都有特意的調整過。

這種狡猾的反偵察能力讓調查陷入了停滞，暫時無法準确定位到個人。

不過也不能排除校外人員僞裝作案的可能。

至于當晚放學後發生的幾起命案，竟然也都是投毒，隻不過和第一次使用的毒素不同，統一換成了另一種。

“...更傾向于是校内人員作案嗎？”姬子都最後一個看完，在彙報的結尾處，負責人用鉛筆在末尾寫上了自己的兩個意見。

重點梳理校内矛盾，重新調查1年前的跳樓事故。

這是有什麼内情在的意思嗎？

姬子都放下劉照貢獻的情報， “1年前的跳樓事故你們有誰知道嗎？”

另外三個都搖了搖頭，他們雖然身份卡都是學生，可前情提要和姬子都一樣都是一片空白。

萬幸姬子都從自己偷來的兩份資料裡找到了點可能有用的信息。

學生名冊裡有兩頁被撕掉了，而在最後的統計表裡卻寫着32人，其中兩個名字被人用黑色簽字筆劃了兩道斜線，他們分别是王彙理和盛雪。

姬子都對王彙理有印象，而這個印象的來源正好都在他的身邊。

沈受言和辛香露出一個果然如此的表情，前者正在看那些家庭調查表，這是現在每個學校都會在新學期發放的問卷，上面需要填寫的信息很多，從家庭地址，到父母職務信息等等，差不多有好幾十項。。

涉及的基本都是個人的隐私，收集起來這些除了能讓校方、讓老師知道誰家有錢，誰家有權外，似乎毫無用處。

但信息本身就是有價值的，很難說學校究竟要這東西幹什麼，也很難說教師看見這些不會對學生進行區别對待。

嫌貧愛富才是人性，事先将每個人都預設成聖人是愚蠢的。

沈受言将遇害幾人的調查表都挑了出來，“看看他們。”

共同點很顯然，這幾個受害人要麼家裡有錢，要麼家裡有權，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他們是因為生前過于嚣張，或者欺負過什麼人所以才會被如此報複。

“但第二波的受害者就不是這樣了。”辛香手裡拿着的是位名叫王一凝的男生，他父母都是普通工人，住址也是在老城區。

“有沒有可能這兩次案件是不同的人做的？”

“你是說團夥作案？”

“為什麼就不能是同一個人幹的？”劉照突然插入了對話，隻不過他的發言過于天馬行動，一點邏輯也沒有，“沒準投毒的這個人就是有天上學突然靈光一現，想要為這所學校做點好事呢？”

為做點好事所以去殺人？

姬子都不是很認可這個說法。

另外兩人同樣不怎麼認可。

劉照見此聳聳肩，一副沒人能理解他天才頭腦般的寂寞樣，“這麼棒的推理竟然都不參考一下的嗎？”

辛香忍不住刺了他一下，“不要用你的非人思維來思考人類的事情，做好你身份卡應該做的事，其他的少管。”

後者聞言也沒生氣，在嘴巴上做了個拉上拉鍊的動作，便側倒在了行軍床上。

這種由幾根鋼管和幾塊布組成的簡易床架發出吱呀的聲響，聽上去隻需要幾次暴力對待就能散架。

和他的床并排放在一側的姬子都朝那聲響發源地望了一眼，真心祝福這個床架能堅持到露營結束的那一天，不然他真的很擔心這小子又要鬧出什麼幺蛾子。

沈受言在宿舍那邊調查到的東西就很有限了。

“畢竟我隻能調查男生宿舍。”沈受言說，“班裡住宿的男生不多，涉及到主線内容的，就隻有劉脈一個人。”

“不過他似乎并不經常住在宿舍，個人物品很少，我從他床上撿到了一張空白的入伍申請。”

姬子都看向那幾張被篩選出來的家庭信息調查表，屬于劉脈的那張，父母職務欄隻寫着兩個字：保密。

“...另外還找到了一張劉脈和唐壹心、陳皮的合影。”

這張照片被沈受言帶了回來。

“重點在相片後面寫着的字。”

姬子都三人腦袋湊在了一起仔細看，那上面的狗爬字體不是很好辨認，他們花了一點時間才将内容完全破譯。

【好吃不如餃子，好玩不如嫂子】

這行字迹的最後還畫了個某個器官。

對了，他怎麼把白由由給忘了。

姬子都記得當時分蛋撻的時候自己就注意過這個女生，隻是後面發生的事情太多，将這個關鍵人物給漏掉了。

而且這句話在他看來，或者在所有男生看來，實在算不上是句好話，能這麼說的人基本上都對這個‘嫂子’存在着點想法。

“你們之前接觸過白由由了嗎？”

沈受言和辛香同時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