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他作何,這個景公子眼下受傷在身。與瞎子無異,還能吃了自己不成。
江婉瑩自我寬解,壯着膽子回身。先将托盤放在桌案上,而後去向床榻前。
“景公子,我扶您,過去用膳吧?”
江婉瑩猜此刻自己的臉上,必然堆滿了谄媚。一邊瞧不起自己,一邊寬慰自己。若真是個王爺,她也吃罪不起啊。還是做小伏低,夾着尾巴做人吧。
冰塊融化的差不多,蕭景飏一把将濕透了巾帕,從眼上拽下來。
雙目依舊紅腫,眼中陣陣刺痛。不受控制的流出眼淚,更讓他痛楚加倍根本無法睜開眼睛。
蕭景飏閉着眼眸,撐坐起身,拍了拍床邊命道:“你,端過來喂我。”
江婉瑩有眼力勁,忙将軟枕撐在蕭景飏背後,溫順應聲:“好,公子稍等。”
江婉瑩去端過來一碗清粥,這碗粥裡的米粒,可要比她今日午膳用得,濃稠得多。
這般區别對待,江婉瑩更加确定,眼前這個男人的身份絕對是天家貴胄。
江婉瑩再不敢造次,畏手畏腳極其小心喂起蕭景飏喝粥。
折騰這一日,蕭景飏早已是饑腸辘辘。甚是配合,一口一口安分地喝粥。
江婉瑩聞着清粥的香甜,肚子又不争氣地咕噜作響。
整得江婉瑩面上無光,甚是尴尬。手上不由加快動作,很快将一碗粥喂完。
“公子,要再用一碗嗎?”江婉瑩已然起身,去端另一碗。
蕭景飏方才聽見她的肚子叫,不動聲色繼續用粥。其實早想好,将另一碗讓與江婉瑩喝。畢竟當初決定微服私訪來林州,是做好與民同苦的打算。
蕭景飏擺擺手,故作冷淡道:“我飽了,那碗,你随意吧。”
江婉瑩眉開眼笑,嘴上一本正經謝道:“多謝公子。”實則内心樂開了花,她就知道這個景公子心腸不壞。
反正對方看不見,她肆無忌憚坐到桌前,津津有味地慢慢品嘗這碗清粥。
還感慨,可惜了沒有今早的豬肉脯相配,不然能更美味。
這眼睛看不見了,耳力反倒極佳。
蕭景飏聽見她發出滿足的感歎,方才對她的不滿煙消雲散。她如此知足常樂,實屬難得可貴。
他生在皇家,自小見多了利欲熏心與人心不足蛇吞象。
這個江婉瑩不論是不是元家派來的,此刻他更傾向于江婉瑩是迫不得已。
她眼神裡對自己的虛與委蛇做不得假,更像是拼命想要活下去的本能反應。
江婉瑩吃得一幹二淨,滿足回眸看向蕭景飏。發覺對方嘴角似有笑意,好奇詢問:“公子,你在笑什麼?”
蕭景飏故意取笑道:“江姑娘的飯量至少得兩碗,這碗粥怕是不夠你塞牙縫吧。”
江婉瑩被他取笑也不惱怒,且不說顧忌着對方的真實真份。再則,退一萬步說,就算景公子不是皇室之人,也是個有錢的主。她還沒蠢到,得罪自己的“衣食父母”。
江婉瑩老老實實回道:“确實隻有七成飽。”
蕭景飏念起林州城的百姓,歎道:“眼下林州城的百姓,尚在食不果腹的水深火熱之中,你暫且忍耐一下吧!”
江婉瑩亦念起何婆婆,也不知回鄉後,官府有沒有妥善安頓。刹那間心情惆怅,默不出聲。
半晌,蕭景飏沒聽見她吱聲,以為江婉瑩懶得聽自己說教。不過,他亦懶得解釋。
蕭景飏摸索着伸手将身後的軟枕拿開,平躺下去。他累極了,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白日睡多了,江婉瑩一絲困意都沒有。靜靜守在床榻前,托腮凝望着蕭景飏。
相處這些日子,她還是會感歎對方生得真好看。
唇紅齒白,劍眉星目。
盡管現下他眼睛受了傷,折損了平日裡的傲氣。多了幾分人間煙火氣,不再似高不可攀的谪仙。
一想到,離開侯府能遇見這個“貴人”。她應該早些離開,脫離侯府的苦海。
忽然想起元晟,江婉瑩心中難免發堵酸澀。
及笄以後,她确确實實盼着嫁與元晟。她曾認為會與元晟成親,生兒育女,一輩子在侯府到死。
一别三載,那日短暫的重逢。讓她明白,元晟絕非良人。
一直到後半夜有了困意,江婉瑩便趴伏在床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