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鳴章咬着腮幫子,問:“誰畫的?”
沒人理他。
他瞪着鐵蛋,“熊鐵林,是你畫的?”
鐵蛋還歪着臉笑,俞鳴章幾步沖過去,抓住他立刻給他一拳,鐵蛋被打得一愣,立刻招呼别人一起打,“小乞丐動手了!”
幾個人立刻沖上去圍着俞鳴章,俞鳴章紅着眼睛,任憑别人一邊動手一邊辱罵,他全程隻說了一句:“我讓你畫!”随後便一邊掄着拳頭,像一匹被冒犯的小野獸,專注地盯着熊鐵林揍。
這裡的學生上學晚,班上大多數人年紀比他大,個子也更高,他身上挨了幾拳,但像失去痛覺一樣,打得雙眼通紅。
突然間,一個人絆住了俞鳴章的腳,上面又有人在推,忽地一把将他往後甩,後面恰好就是一張乒乓球桌,俞鳴章隻覺自己的眉毛撞上了一塊硬物,随即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頭也暈了起來。
伴随着周遭幾人的尖叫,一股熱流湧上了眼睛,他不知怎地就摔倒在地上,有很多人圍着他,他恍恍惚惚地爬起來,用手摸了把臉,發現滿手都是血。
“是他自己摔倒了的!”
“你們都看到了?”
“快走快走!”
……
剛剛還圍着打群架的人一哄而散,俞鳴章把血擦幹淨了,才站穩了,發現淺綠色的衣服上也滿是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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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龍禹本來在上生物課,他聽得很認真,突然間,生物老師停下來,看了看門口。
李老師正站在門口,一臉焦急,“龍禹,你出來一下。”
龍禹不由得提起一顆心,立即把書放下,走出教室,問:“李老師,怎麼了?”
李老師教書不到十年時間,才生了孩子兩年,今年還不到三十歲,這麼一看有些手足無措,“龍禹,俞鳴章跟人打架,受傷了,他媽跟他外婆都聯系不上。”
龍禹心裡一緊,“現在怎麼樣了?”
“沒事沒事,沒有生命危險。”李老師稍稍穩定了點情緒,“是這樣的,他是早上跟人打了架,當時就受傷了,但他和那幫孩子誰也沒說。”
她的雙手緊緊地交叉着,心有餘悸地說:“他平時上課也不愛說話,誰都沒有注意到他,我這堂課從教室後門進去,才看到他趴在桌子上,還以為他在打瞌睡,一叫起來看到他臉上有條口子,衣服上流了不少血。”
龍禹一聽,立馬慌了就要往下操場走,“李老師,送他去醫院。”
“要送的。”李老師一邊往下走,說話說得斷斷續續,“我也打算先送去醫院,結果那小孩太倔了,一點也不動,也不說話。現在也不動知道有沒有傷到頭——哎,龍禹别跑!”
龍禹喘着粗氣沖到教室門口,一年級的教室裡沒有老師,鬧哄哄的一片,大家背過身去,觀看動物一樣觀察俞鳴章。
俞鳴章實在是太矮小了,還坐在教室的後排,同桌的女生個子都比高大不少,小孩兒這會兒正趴在桌子上,頭埋在手臂上,要不是大家都聚焦看着他,龍禹幾乎找不出這麼個人。
龍禹幾步穿過緊密的課桌間隙,想叫人,卻在看到眼前的情況時心裡一涼。李老師說留了不少血還是說得輕了,那件淺綠色的衣服上浸了血迹,變成深黑色,很大一片,小孩得脖子上也有幹結的血痂,看上去觸目驚心。
龍禹隻覺得心跳不正常了,快得有點紊亂,他抵着小孩兒的下巴,放輕動作把人推起來。
小孩兒本來還閉着眼睛,睜眼看到他,便愣了一下,随即眼眶裡立馬盈滿了淚水。
龍禹心裡一酸,他第一次親眼看着一個人的眼眶裡是如何逐漸充滿淚水的。
俞鳴章眉毛上方有很長一條口子,這會兒口子已經閉合上了,沿着口子的走行,周圍腫起來又長又高的一個包。
小孩兒的淚水很快滾了出來,小心地叫了聲,“哥哥。”
龍禹的心髒被攥緊了,“跟哥去醫院。”
龍禹躬身把俞鳴章抱進懷裡,坐上李老師的車去了醫院。
李老師幫他們挂了急診,龍禹一直抱着俞鳴章在醫院裡到處跑,把小孩兒放下來時,又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醫生立刻安排他們去照了CT,又給俞鳴章的傷口做了清創。
等結果等了兩個多小時,好在沒有什麼内部出血和骨折,又給俞鳴章做了個記憶力的檢查,也沒有腦震蕩,兩人這才放心了點。
醫生把傷口給他縫合了,由于傷口比較大,花了挺長時間,後面還需要輸一點消炎藥。
這會兒已經時晚上了,李老師家裡還有兩歲的小孩兒也不能陪他們,交了醫藥費便離開了。
急診人很多,各種緊急情況,環境亂成一團;俞鳴章隻能坐在一張軟椅子上挂着吊瓶,龍禹則站在他旁邊依着窗台等。
他看起來累極了,潔白的短袖上染了俞鳴章的血迹,深紅的顔色,看起來像地上被踩過好幾輪的泥土,額頭上還有些汗漬,由于過度運動,嘴唇毫無血色,蒼白的兩片微微抿着。
俞鳴章站起來把位置讓給他坐,被龍禹按住了,“手背上還有針,别亂動。”
夜深了,急診還是一樣地忙碌,俞鳴章的傷口已經不那麼疼了,就是有點麻,不能去碰,他的頭上包紮了一圈,像是一個把頭部緊緊箍着的帽子,隻剩下兩顆烏溜溜的眼睛。
他那倆顆黑眼珠在龍禹身上下打量一圈,小聲說:“哥哥,對不起。”
龍禹還在累和着急中沒有緩過來,弓着腰撐在窗台上看手機,語氣有點生硬,“等會兒再說。”
俞鳴章又看了看自己身上深黑色的污迹,說:“對不起,隊服髒了。”
龍禹轉頭看了他一會兒,才面色森嚴地說:“現在還說什麼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