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鳴章聞言擡起頭看他,他的一隻眼睛已經腫起來了,看上去有點可憐。
龍禹被他這副倒黴相弄得有點心軟,話到嘴邊,“算了,等明天再說吧。”
急診是整個醫院環境最差的科室,已經到晚上了,還有各種出意外的人接連不斷地送來,血腥味碘伏味伴着嘈雜的聲音不斷地沖擊着這裡的人。
俞鳴章還有一瓶水要挂,手臂都輸得冰涼,守着他的龍禹也挺慘,到晚上終于分到了一張小方凳上,坐得腰酸背疼的,還不斷地犯起困來。
他抱着手臂坐着,時不時頭點一下。
俞鳴章觀察了他很久,“哥哥,你先回家吧。”
龍禹疲憊得厲害,隻能懶散地掀開眼皮,看起來有點冷淡,“我先回去你怎麼辦?在這兒打地鋪?”
俞鳴章想說自己能找到路走回去,但直覺說了龍禹會更生氣。
龍禹向來就是幹淨清爽的,這會兒頭發汗濕,衣服上都是髒污,氣壓也有點低。
俞鳴章愧疚得厲害,又忍不住開口:“哥哥,對不起。”
龍禹眯了眯眼睛,打起精神問他:“你哪錯了?”
俞鳴章低頭說:“不應該打架。”
“是打架的問題?”龍禹突然感覺急火攻心,心髒都被這崽子氣疼了,“你之前打架我說過你?這次都傷成這樣了還不說,你身上有多少血夠流的?”
俞鳴章便低頭看自己的腳尖,他不說話,但大概知道龍禹的意思;但這在龍禹看來,小崽就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
“你當這是開玩笑的啊?”他惱了一會兒,也感覺沒有力氣起來,便不再說話了。
大約還有半小時,兩人都打起了盹兒,俞鳴章躺在軟椅上睡着了。
龍禹一個點頭把自己點醒了,小崽後仰在椅背上睡得挺香,便去上了個廁所,順便洗了把臉,一進門,又看到讓他氣血上湧的一幕。
俞鳴章光着腳站在地上,一手捂着留置針,一手想要去夠架子上的輸液瓶。
“你幹什麼?”龍禹怒道。
“哥哥,你去哪兒了?”小孩兒臉上的驚慌異常明顯。
龍禹歎了口氣,“去了廁所。”
這個小孩兒真的是,說着讓他走,如果自己真走了,又滿世界地找他。這麼粘人,也不知道跟爸媽分開時,有多難受。
後面的一個小時,他就坐在那張小方凳上一動也不動。
輸完液,已經快九點了,他們打車回了龍禹家裡,兩個孩子先後洗了澡,俞鳴章出來時,正撞上龍禹扔那件綠色的衣服,他來不及思考就拽住了衣角。
“幹嘛?”龍禹被這舉動吓了一跳,“太髒了。”
俞鳴章擡頭,被紗布壓着的眼睛跟他對視着,“可以洗。”
“不用洗了,都是血,還有墨水,估計也洗不幹淨。”
俞鳴章黑亮的眼睛滿是固執,“哥哥你給我洗吧。”
龍禹歎了口氣,太晚了,不想由着他折騰,把衣服搶過去扔進洗衣機,又多加了許多消毒液。
兩個人其實都累得不行,洗完澡早早躺在床上,就在快要睡着時,龍禹突然想起來,俞鳴章今晚住這兒,還沒有跟吳老師說過。小孩兒已經睡得挺香,發出了勻長的呼吸,他便摸着手機給那邊打了個電話。
無人接聽。
吳老師沒有手機,他們家隻有客廳那個座機,可能老人家已經睡了,他沒多想,也便跟着躺下休息了。
第二天兩人醒來已經遲到了,龍禹一點也沒慌,他等俞鳴章小心翼翼地洗了個臉,又帶着人打車去學校。
一下車,他就牽着俞鳴章的手往下操場去。
俞鳴章被他拉着走,“哥哥?”
“嗯。”
“你不回教室嗎?”
“先去你班上。”
俞鳴章聞言停了一下腳步,“這樣大家都知道我們認識了。”
龍禹拉着他下樓梯,“知道怎麼了。”
“我會丢你的臉。”
龍禹:“你要把我的臉丢哪?”
……
俞鳴章不再說話了,他确定了龍禹根本不會在意這件事,心裡泛起一絲喜悅,時不時望一眼兩人牽着的手,感覺到有人在看他包成粽子的頭,他也無所畏懼地看回去。
兩人說着話就走到了俞鳴章的教室,正好是李老師的課堂,大家一見到纏了厚厚的紗布的俞鳴章,發出了一陣小小的議論聲。
李老師今天鎮定了不少,她走到門口,問俞鳴章,“今天怎麼樣?還有沒有不舒服的?”
俞鳴章低着頭不說話,李老師又看龍禹,龍禹拍了拍他的背,“老師問你呢。”
俞鳴章說:“沒有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