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京來沒有動一口茶水,平靜地和賀老太太對視:“見過,很漂亮的孩子。”
他露出笑意,語氣沒有起伏,像是笃定:“是您給英朗選的吧。”
氣氛有些凝重,幾個晚輩互相對視,都能猜到為什麼。
賀京來的婚事關乎賀家的未來,這些年老太太給他介紹過無數名媛千金和豪門少爺,賀京來都拒絕了。
賀家内部權鬥傾軋,隻是個玩音樂的草根走到如今的地位,賀老太太功不可沒。
賀京來是賀家的幺子的親生兒子,卻不是賀老太太的親孫子。
過去多年,賀家人依然能感受到莫名的暗潮在他們之間湧動。
賀老太太試圖掌控賀京來的婚事和孩子,唯獨這一點,賀京來分毫不讓。
他不住在老宅,一個人住在港島群山的别墅,上班乘坐直升機,每年隻會在年節出現在賀家。
這樣的見面都算稀罕了。
“我選沒有用啊,英朗也喜歡,”老太太慈眉善目,常年禮佛,身上還挂着念珠,笑得和藹,“他就喜歡漂亮的,是吧,允宗。”
剛過完五十歲生日的二堂哥唯唯諾諾,更證實了賀京來的猜測。
這樁婚事和一見鐘情毫無關系,岑末雨更像是賀老太太選好的祭品,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也要動搖賀京來的堅持。
一旦賀京來接受,以後就會源源不斷小謝的替代品,和給他準備好的孩子。
哪怕他喜歡男人。
這樣的氛圍太難熬,賀京來的頭痛越發劇烈,他面上不顯,“婚期定下後,我會把銀沙那邊的馬場交給英朗的,算新婚禮物。”
賀家的一切都在賀京來手中,無數人讨好他,無數人知道他油鹽不進,依然想要瓜分他的一切。
殊不知賀京來都不在乎。
他更想要回到很多年前,和小謝相依為命的小房子。
小謝是孤兒,後被謝婆婆領養。
賀京來父母也很早車禍去世,他寄養在舅舅家,流浪的小鳥擅自認定了巢穴,喊賀京來哥哥,說我不是人。
騙子。
賀京來無數次夢見那年冬天,下着細沙一般的雪。
沒有名字的小鳥,隻說得出自己是什麼品種。
他才知道自己得到了一段奇遇。
這是他和謝未雨的秘密,除了他們之外無人知曉,親密得他們哪怕是個體,依然緊密聯結,或許會永不分離。
可小謝是伯勞。
勞燕分飛的勞,這并不是一個好寓意的成語。
“就英朗這情況,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來呢。”
賀允宗不想摻和老太太和掌權人的鬥争。他窩囊了一輩子,隻想平靜生活。
這兩代死了太多人,他能樂呵或者都算運氣好,口氣也委屈巴巴,“新婚再說吧,岑家那邊說那孩子還要錄節目。”
“是什麼來着?”賀允宗問五房的小孫女,也是賀星樓的妹妹。
“音樂綜藝,”賀星露難得見到小叔,多看了兩眼,“哥哥說他找到了新的主唱,如果能順利通過,可以和做導師的小叔碰上呢。”
現場的氣氛終于沒這麼緊張了。
撚着佛珠的老太太笑着問:“也是玩樂隊的?京來你帶的頭啊。”
也隻有她這麼開玩笑,其他人哪敢在賀京來面前提起從前。
誰都知道賀京來的不婚原因。
當年沒有實錘,可謝未雨死後,沒有任何绯聞和感情的賀京來證明了這段感情。
賀京來沒有回答,他去看了眼做完手術的賀英朗就走了。
港市不像A市入秋快,車開過海濱大道,往深山的别院去,賀京來的手機因消息提醒明明滅滅。
柏文信轉發了視頻,沒有說任何話。
一般的明星參加節目,社交軟件都有助理打理,賀京來除了秘書,也有幾位随行助理。
但賀京來不做明星很多年了,他的社交賬号也隻有一個,還是那年None的樊京來。
接受邀約後,賀京來重新下了軟件。
柏文信說隊長你願意的話可以把賬号給我的助理打理,省得你親自轉發。
賀京來說不用。
他點開多年未上的賬号,私信爆滿,軟件推送層出不窮。
他昔年的關注也都是樂隊圈的同行,今夜A市的玫瑰城池live house刷遍全網,熱搜遍地。
玩樂隊的沒流量藝人那麼多規矩,賬号很接地氣,轉發全是天啊和真像。
也有昔年熟人仗着賀京來遠在港市也不用這個賬号,艾特了賀京來,問:兄弟你怎麼看?
評論都是老粉了,也很氣氛組,刷着「這是可以說的嗎」等等。
賀京來看了一路,回到别墅洗完澡後一個人在滿池的蓬萍草前抽了一支煙。
他回複了無數人關注的一條提醒。
@None.樊京來:看了//@出竅樂隊_胡島:@@None.樊京來兄弟你怎麼看//:@小謝魂兮歸來:[視頻]我好像夢回當年了,救命!!!!
「我是不是看錯了?十幾年沒上的号活了?」
「樊哥的ip還在港島呢。」
「看了是什麼意思?!你們都覺得像小謝嗎?」
「碰瓷上位必糊啊!這麼明顯的炒作都看不出?」
「不是,你們不覺得這個樂隊從名字到主唱到吉他手都很None嗎?硬蹭啊!」
「吃瓜吃到這個岑末雨和付澤宇暧昧過,現在是賀京來侄子的未婚夫???」
「等會……腦子轉不過來了,這是幫家族小輩解圍嗎?這不符合賀京來的作風吧?」
「配合原po的id我頓感清涼。」
「這個主唱膽子真大,骨折還能演出?還會帶着前任的傷,參加未婚夫小叔贊助的綜藝,唱未婚夫小叔亡妻的歌?」
謝未雨一場唱完,賀星樓撿起地上的外套扶着他下去,嘀咕道:“還好沒人扔雞蛋。”
主唱仰頭喝水,盯着手機看,賀星樓湊過去,貝斯手和鼓手也看。
“全是罵你的,末雨你不會真的和付澤宇談過吧?這破防程度堪比真嫂子啊。”
“談過還欠錢,真渣男。”
“罵得不要太髒了,給我看來氣,我都想揍這個付澤宇了。”
謝未雨搖頭:“沒談過。”
他有原主的記憶,很清楚付澤宇的狡猾,“暧昧過,沒有名分。”
後台還有其他樂隊,進入複活賽的就他們一支,也不算競争關系,都好奇地湊過來聽八卦。
“所以你參加綜藝是為了讓他還錢?”
“都是頂流歌手了還不還錢啊,比我們還沒素質。”
“頂流都不用海選,指不定都内定呢。”
“我靠!!好多前輩轉發剛才With的演出了!”
“我瞎了嗎,賀京來居然上微博了?!還沒改名呢。”
一陣喧嘩,謝未雨點開手機,從評論艾特裡找到那條轉發量越來越誇張的視頻。
也有很多人罵他玷污小謝,拙劣的模仿。
賀京來的回複模棱兩可。
謝未雨又想起那天聞到的熟悉味道。
他微微閉眼。
好想像以前那樣,躺在樊哥懷裡睡覺。
晚上十一點多,熱議的當事人發了新微博,像是回應,又像是挑釁。
@With.末雨:那又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