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聽完後愣了愣，很快就給他比劃了兩下。
裴亦舟照着做，模仿的分毫不差，再加上他手生得漂亮，做出來的動作也好看。
小男孩給他豎了個大拇指。
裴亦舟禮尚往來答複：“謝了，你也挺厲害。”
說完就從袋子裡撈了泡面給人。
小男孩沒想到他會給兩桶，要求着又教了他兩句。這次他比劃了兩回，前後隻有中間的手勢有點差别。
等到學習完了，裴亦舟問人是什麼意思。
小男孩在随身攜帶的本子上寫下來告訴他。
【我喜歡你】
【我愛你】
【你可以對那個姐姐說】
裴亦舟拿着線裝本，明明沒喝水，卻連咳了幾下。
“咳咳咳……”
小男孩奇怪地看着他和剛才的自己一樣，從脖頸一路紅到耳朵再到臉上。
多虧旁邊有礦泉水，裴亦舟開了一瓶喝了一大口才緩過來，和人解釋：“那什麼……”
“耀耀！”
三個字才剛開了個頭，身後的女人忽地喊了一聲。
是他媽媽來找他了。
小男孩轉過身招了招手，又回過頭來等着人說話，但裴亦舟也不好再耽誤時間，想着反正以後應該也見不着了，無奈道：“算了，你先過去吧。”
幾分鐘後，程漾走過來坐在裴亦舟對面，看到對方手裡擺弄着一張白紙，有點驚訝：“你會折紙？”
裴亦舟快速把紙對折了下，擋住裡面的字，淡淡道：“不會。”
等泡面還要一會兒，程漾閑着沒事，湊過去問：“那還有嗎？我技術還行，幫你折一個？”
裴亦舟愣了下，随即撕了一半的紙給她。
折紙這門技術是程漾以前學着來哄小時候的程祈允的，現在人長大了，她沒空練習，手藝也生疏了些，隻記得千紙鶴怎麼折，于是就順手弄了一個。
“挺久沒折了，有點忘了，不過應該還看得過去。”她用食指點了下千紙鶴的翅膀，東西跳了一下到了裴亦舟的面前。
“你看看怎麼樣？”沒等對方回答，程漾先看出不滿意的地方來，感覺左右有點不對稱，有點洩氣：“算了，這個扔了……”
“附近沒地方扔。”裴亦舟應了一聲，很快拿了過去。
這下輪到程漾覺得意外了，她看着自己的東西被對方收進了口袋，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沒給她說話的機會，裴亦舟的手機連着響了幾聲。
之後對方一直低着頭在回複消息，估計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她也沒打擾，自己先開了罐酒就着泡面享受。
頭一回嘗到稍微正宗一點的果酒，入口不算甜，更多的是辛辣和後勁大。
果然不是她的口味。
程漾嘗了一大口就放邊上了。
過了會兒，她忍不住又抿了一點。
味道依舊沒變。
怎麼還是這麼難喝？
她把果酒推遠了些。
幾秒鐘後，她伸手去夠酒，還沒碰到，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搶先拿走了。
“省着點喝。”
頭頂響起熟悉的聲音，程漾看向對面，裴亦舟不知道什麼時候收了手機。
他背着光，落在陰影之處，黑襯衫領口上的喉結突出，習慣性冷着臉，眉眼微垂時，眼裡閃爍着點點光亮。
“嗯？”程漾眨了眨眼，随即看着冒着冷氣的瓶罐在人手中似乎變得燙手起來，裴亦舟很快又“啪”一下地把酒放到了她面前。
他耳尖有點紅，但面上依舊鎮靜地回答：“隻是建議一下，雖然果酒度數不高，但第一次還是别喝太多，喝醉了挺麻煩的。”
程漾想了下也是，就他們倆出來，到時候自己要是真醉了，還得拖累别人。
沒等她回應，裴亦舟又補了句：“沒說你麻煩，宿醉主要自己——”
他的話到一半忽地停下，轉而接了下一句：“喂，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裴亦舟的語氣很平常，利索又不帶半點猶豫，但像是突然被什麼戳中心裡，程漾喝水的動作不自然地停了下來。
為什麼明明不喜歡酒的味道還要買好幾瓶來喝？
在和曲初微聊完天之後，她不自覺地走向了附近的學校，試圖從那些穿着校服的學生身上尋找當初自己的影子。
但是後面才發現那些日子已經離她很遠很遠了。
她遺憾的不是高中，是沒能讀完的研究生、導師給予她的厚望以及未能實現的夢想。
程漾揉了下眼睛，問他：“很明顯麼？”
“不算吧。”裴亦舟也沒想到自己會冒出這樣的念頭，一時間有點說不清怎麼看出來的。
“和早上碰到的女生有關？”
“嗯。”程漾點點頭，道：“但也不全是，主要還是我自己沒想通。”
裴亦舟沒說話了，他沒什麼安慰人的經驗，也不知道自己該在這時候講點什麼。
“我能和你說麼？”
沒想到她會這麼直接，裴亦舟停下手上轉礦泉水瓶的動作，輕聲道：“嗯。”
興許是酒勁真的有點上頭，程漾第一次萌生出把心底話說給别人聽的想法。
“我其實讀了一年研究生就退學了。”
裴亦舟點了下頭。
這他知道。
“因為一些個人原因吧。”程漾頓了下，繼續說：“但我很喜歡我的導師，她對我很好，非常好。”
“所以你覺得對不起她？”
程漾沒完全說出來，裴亦舟大約猜到了七八分。
他坐直了些，正色道：“如果是因為這一點，那沒什麼必要。對你自己來說，愧疚于事無補，畢竟事情已經過去了，除了反複回憶，其他的也做不了。你導師的話，她既然很看中你，那比起你因為各種原因強迫自己讀研，她應該更希望你過得高興點。”
長久以來懸在心頭的事似乎有了點松動，程漾擡頭和他對視，忍不住再确認一遍：“真的嗎？”
被人盯着看，裴亦舟有點不自在，看向一邊答：“騙你幹嗎？”
再一次得到肯定，心裡的那點酸澀徹底去除，片刻後，她擡頭對人笑了下：“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