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是個近視眼，出門沒戴眼鏡，基本上隻能看清十米之類的東西，再加上平時被人看的次數太多，李雲霁沒放在心上。

他繼續牽着狗往前走，隻随便朝朋友遞眼神的方向掃了一眼。

直到對上談姝的視線，他的笑容才停滞在臉上。

從上次分開後，他們差不多有兩個月沒見面了，剛開始那段日子李雲霁的确受了很大的影響，靠悶在家裡看電視看書過日子，晚上偶爾心情煩躁，也會開始抽煙喝酒。

十幾天過去後，李雲霁自覺不能再這麼下去，稍微振作了些，便開始沒日沒夜地寫新書。

待在家裡，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天黑天亮，一有靈感就動鍵盤，沒了就躺床上睡覺，一直折騰到自己沒精力為止。

初戀總是刻骨銘心的，更别提像他們這種分分合合快十年的。

這麼過了一個多月，有天裴亦舟叫他一起吃飯，飯後給他看了那貼吧裡的留言，李雲霁才終于釋懷了些。

他以為自己能慢慢放手了，然而現在再次遇見，卻發現自己還是會有觸動，還是會下意識地把視線在她身上多停留片刻。

兩個人站在廣場上，對視着，周圍熙熙攘攘，人頭攢動，但沒感覺到吵鬧。

過了會兒，談姝主動向他走了過來。

朋友這時候看清楚她是誰，差點大聲叫了起來。

這他媽不是李雲霁的女朋友嗎？！

不過好在他最後還是忍住了，識趣地找了個借口就離開了。

寂靜之中，談姝先開了口：“我想請你吃頓飯，可以嗎？”

她的聲音和以往一樣溫婉。

理智告訴李雲霁，他應該拒絕，但他看着談姝的臉，卻說不出這樣的話，于是隻能選擇沉默。

他的反應比談姝想象中的好一些。

“我仔細想了很多才來找你，不是……”

她停頓了下，垂下眼眸又繼續說：“不是想複合，隻是覺得我們之間有些事情應該說清楚。”

聽到前面幾個字，李雲霁也沒想到自己的第一反應是刺痛。

既然别人也已經放開了，那他确實沒有端着的必要。

“好。”他答應了談姝。

兩個人進了一家口味偏清淡的西餐廳，談姝點餐，她直接全部選了李雲霁喜歡吃的。

李雲霁沒說話，也沒想到她會記得這些，但這些舉動讓他更為苦澀。

上餐之後，談姝沒動，隻看着他吃。

隻有在李雲霁朝她看過來時，她才會動一下面前盤子裡的西蘭花。

這些确實不是她的口味。

李雲霁放下刀叉，把服務員招了過來。

“麻煩再加一份黑椒牛柳意面和雞肉蘑菇濃湯，謝謝。”

談姝很快明白過來他的意思，立即說：“我不是很餓。”

李雲霁回他道：“嗯，我知道，但不是說一起吃嗎？”

他客氣地和對待普通朋友無異，談姝沒再拒絕。

濃湯端上來後，談姝總算有了點胃口，喝了一大半後，她開口打破了這份奇怪的平和。

“對不起。”

談姝說得很平靜，但她放在桌子底下的手已經開始緊緊抓着衣擺。

不用再說下去，李雲霁也知道她道歉的原因。

她一開始就是有目的地接近他，利用他的感情。

“和你表白的那天，我是想通過你和我妹妹有交流的機會。我知道自己這麼做不對，想告訴你，但是一直沒找到機會。”

李雲霁沒了再吃下去的心情，蒼白地笑了下，問她：“為什麼沒找到機會，覺得我很可憐？不想告訴我這個單相思的人？”

“不是。”

談姝擡頭看向他，很快否定了。

不過在看到李雲霁眼裡的悲傷後，她又立即低下了頭。

談姝心裡也很亂，但她知道不能再這麼回避下去了。

過了會兒，她鼓起勇氣，繼續道：

“我當時是覺得、覺得我好像有一點喜歡你了，所以沒辦法開口。”

她磕磕絆絆地說出來，一錘定音，先把李雲霁弄了個措手不及。

談姝沒說謊，從上次程漾開導她之後，她花了很長的時間去理清自己對李雲霁的感情。

在一步步的回憶之中，她慢慢确定，她應該是從很早之前就喜歡上李雲霁了。

隻是那時她渴望接近妹妹的感情更加濃烈，掩蓋了這一切。

後來他們分開，談姝找到程漾幫自己去李雲霁那拿東西。

她給自己的理由是想聯系妹妹，但動機其實已經偏向了李雲霁。

談姝在十歲失去了父母，妹妹成了她在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因此在前十幾年的人生中，妹妹永遠在她心裡占着最重要的位置，無人可比拟。

談姝所有的一切都在圍繞着她進行。

直到李雲霁的出現。

她的心裡才好像又多出了一個讓她牽挂的人。

李雲霁對她很好，談姝一直都知道，但常年不與人親密相處，她并不知道怎麼去回應這份好。

她隻能小心翼翼地捧着、摸索着、試探着去學。

但還是沒能在和李雲霁分開之前學會，還把他傷的得更深了。

“對不起。”

談姝又重複了一遍。

或許這就是他們的結尾。

沒等到李雲霁的回答，她起身去結賬。

付完錢後，談姝沒再往桌邊去，而是選擇了隔着遠遠的距離，和李雲霁說：

“我先走了。”

踏出門的最後一刻，談姝又側過臉看了看他。

她想，再看一眼就好。

看完後，談姝沒有再糾結，轉身離開。

李雲霁在她推門出去後的半分鐘，猛地反應過來，起身追了出去。

談姝走得很快，但卻突然在不遠處停了下來。

她凝神看着站在附近斑馬線兩邊的人，像是在疑惑着什麼。

李雲霁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發現馬路一邊是程漾，而馬路邊和程漾正對着的，是一個男人。

他們隔空對視着，緊接着男人笑了起來。

在他嘴角上揚的那一刻，一輛轎車突然不受控制地往人行道上沖。

直直地沖向程漾的方向。

“妹妹！”

談姝向前方的程漾撲了過去。

伴随着的是一陣刺耳的碰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