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鳳鸾宮,各個宮婢奴才都忙了起來,一句“娘娘回來了”傳遍鳳鸾宮各處。
裡面出來的梓歸将明姝迎了進去,待她一坐下,便将桌面上的信往前推了推,“娘娘,國公夫人來信了。”
明姝的眼睛一瞥,便知道是什麼事。
兩個月前大理寺收押了明銳,國公夫人的妹妹的小兒子。這人算起來,還是她的堂弟。
明家的人在裡面周旋已久,奈何這大理寺卿遲遲不肯放人。
如今新帝回朝,他們自然希望通過這個從明家走出來的皇後松一松其中的關系。
明姝很難扯出以笑容來。
先帝自年少便體弱,因而多年以來,許多事都由太後把持。太後過世之後,皇帝與蕭以鳴便開始逐步打擊以明家為首的外戚勢力,也就是明姝的自家人。
太後、明家與蕭家決裂是遲早的事,她一個花架子皇後壓根做不了什麼。
從内到外的一陣疲憊襲來,明姝沒有拆開信箋,開口道:“本宮知道。”
“他來鳳鸾宮時,本宮會想辦法提。”
梓歸這才将信件收走。
待她歇了一會兒,梓鸢又取了一本畫冊來放在她的面前,這畫冊是她的陪嫁,但極少翻閱。
年輕的皇後眉眼低垂,精緻的面容渾然天成。
梓鸢輕聲道,“陛下與娘娘一年不見,應當極想娘娘。”
到時候美人在懷,想來要什麼便沒有不應的。
明姝這才垂下眼睫,一如初讀的學生,認真翻看。
待一本看完,梓鸢收起畫冊,溫聲詢問道:“娘娘可要傳晚膳?”
明姝揉揉眼睛,頓時松懈下來。
梓鸢退去時,她便支着腦袋,恍惚之間瞥見了一道鴉青色的衣角緩緩靠近,讓她不自覺呼吸凝滞。
“娘娘……?”
“娘娘怎的在這裡睡過去了?”
兩聲驚呼,明姝已然驚醒過來。入目便是湖綠色的宮裙,梓鸢過來攙扶,她一下子抽回了手。
這樣退避的态度叫梓鸢有些尴尬,索性皇後隻是揉了揉眼角,剛睡醒的模樣倒還像個小姑娘。
梓鸢回想起方才梓歸遞上書信時娘娘的神情,即便一貫時面容溫順着,她也在那一刻看到了娘娘臉上的僵硬。
可是陛下回朝之後,這些事,日後隻會更多。
*
皇帝班師回朝,百官迎接。
明姝身為皇後,自然也接到了鴻胪寺的上書,安排她站在城門迎接。
這時候,明姝才知道他真正在哪一日回來。
确切的時辰不知道,她便同百官一道,從夜裡開始等。
濃重的露水壓在常服上,還有一些鑽進衣襟裡。梓鸢不停地揉着她的手,才讓她覺得暖和一點。
待到天色明朗,報信的太監匆匆趕來,所有人都打起精神。
“陛下的車騎出現了!”
城門大開,一線天色外浮起一陣塵風,玄色旗幟在四面八方湧現,随即大軍如推進的城牆一般傾軋而來。
明姝的心仿佛被攥住了,恍惚之間察覺不到自己的呼吸。
那個人甲胄加身,身量高大威猛,他馬上輕騎,居高臨下。
不知是不是錯覺,明姝總覺得他看了一眼自己。
随後禮官呼道:“恭迎陛下回宮——”
百官唱禮,猶如山呼,明姝的聲音夾雜其中。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免禮。”
四周寂靜,他的聲音穿過虛空,傳到了衆人的耳朵裡。
這聲音比明姝印象裡的更低啞、更渾厚,也更肅然。
不見他幾近一年有餘。
再見那人,除了有些濃重的陌生之外,還有些許的惘然。
鴻胪寺卿的上書中說,她既是後妃,也是國母。皇帝回朝,她可以選擇在城門迎接,也可以隻在宮門處迎接。
她選了前者。
如今匆匆忙忙,必然是趕不到宮中迎他的那場禮。
皇帝的車騎與旗幟漸漸遠去,明姝的眼神不自然地落在那烏泱泱的隊伍中。
沒見着任何馬車。
康甯公主要回,必然是乘坐馬車的。
明姝不由得疑惑,宮中都傳成什麼樣了,他竟沒帶郡主回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