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向前行駛,門簾輕晃。
對面的人烏發衣襟皆被濃茶浸透,些許茶葉沾帶血水黏在發間。有點髒。
先前多次受他照顧,她沾濕布帕,湊上前試探道:“擦一下吧,離宮城還有段距離,車上隻有清水,先将就些。”
柔嫩纖指裹着濕布,輕點那人的額頭,瞧他順從,于是加快動作,卻聽他“嘶”一聲。
易棠腹诽怎麼比女孩子還嬌貴。
稍一偏頭對上那雙清亮眸子,不由怔忡。
她從未見過謝年祈這般神情。
眉眼耷拉,長睫毛瑟瑟抖動,眼裡光彩黯淡,不似平常那般滿含淩霜,因此多出幾分親近之感。
“你和國公府夫人究竟生出什麼抵牾,傷你傷成這樣。”
布帕覆上他的面頰,輕揉拭擦,生怕抹開血液。
他未答,隻是沉默低頭。
一向傲氣的人動作時帶了些局促。
易棠容不下他這般窩囊,擦幹淨血污又取來幹布帕,吸着頭發上的茶水。
鬧騰成這樣,國公府夫人真是不近人情。
手上動作輕慢,心裡替謝年祈鳴不平。
不愧是繼母,打起繼子當真不留情面。
“好歹也是花見花枯,人見人害怕的皇城司副使,怎麼說砸就砸。”她小聲嘀咕,未注意那人悄然勾起的嘴角。
溫熱大掌倏爾按住她的手。易棠下意識揉捏兩下,平視謝年祈。
“好啦好啦,什麼大風大浪都見過,這點委屈算不上什麼,”她束起三根手指,并攏起來,“我發誓不說出去,誰也不知道謝小公爺在國公府裡毫無地位可言。”
那人聞聲笑出聲,牽引她的手到臉上,蹭了又蹭。
如此親昵姿态,讓人一時難以适應。
易棠想抽手,卻聽他開口問道:“你會離開與否?”
兩人的關系好像沒好到這種地步。
方才還同情心泛濫的人此刻一陣尴尬。
手被謝年祈握緊,感受着掌心下的溫熱面頰。
想到這人殺人從未眨眼。
好似有些不對勁,又說不上來哪不對。
她幹脆不多想,如實回答:“當然會,小公爺……”
話還未說完,他傾身摟住嬌小的人,下巴擱在頸窩,頭發絲撓得人酥麻。
“别離開我。”他的聲音沉悶,話裡帶了些情緒。
易棠正欲推人,系統在此時提示。
【檢測到宿主與重要人物的盟友關系出現裂痕,請宿主盡快修複】
【溫馨提示:該角色的支線劇情與主線任務相關,恭喜宿主開啟支線任務】
【支線任務情報線索:恢複天子對謝年祈的信任,任務失敗該角色死亡】
[不是,怎麼和原書中的不太一樣,他的死亡時間在結局啊系統大哥]
【所以宿主不能失敗,劇情偏離主線會導緻原書劇情崩塌,你和我都會消亡】
擁在身後的手臂忽然收緊,那人再一次道:“别離開我。”
她記着系統任務,擡手回應:“好。”
聞言謝年祈緊扣住她的後腦,面頰輕蹭脖頸,細碎發絲紮進衣襟。
這般親熱姿态,他卻神色冰冷,在懷中人看不到的地方輕勾唇角,雙眸早已恢複往日的冷漠。
若有人在旁邊,隻會看到他毫不掩飾的狠戾神态。
易棠同樣沒好氣,手輕拍對方的背,白眼翻了又翻。
啊,好氣好憋屈,有種出賣身體的感覺。
【宿主!他又在算計!】
生硬的中年男人播音腔顯出急切。
【草,草,草,草,草,這人簡直是劇情黑洞!】
易棠當然知道。
終究沒忍住好奇,她将疑惑問出口:“怎麼突然說這樣的話。”
“近段時日相處,稍微分離想你想得緊,”謝年祈悶聲道,“不想後邊的事影響你我關系。”
感受到懷中的身軀僵硬,他面上的笑意更深。
易棠深入諜報至此,若是堅持離開,他會立刻動手。
手掌在纖薄的背部遊弋,停留在後頸。
如此瘦弱的人殺起來花不了多少心思。
但她應下了,應得勉強且不情願。
想看這人究竟配合到什麼時候,話說得更為直白:“吳氏欲為我和蘇瑗定親,我不從才遭得這茶盞。”
隐去關鍵,隻言明傷口的由來。
這可是他故意挨的傷,不能白白浪費。
這般想着,聲音放軟幾分:“疼。”
“好好好,三郎委屈,等會兒用最好的藥。”易棠嫌棄地撇了撇嘴,話語卻溫柔。
那人聞聲僵了一瞬,倏爾拉開距離:“你喚我什麼?”
臉色如往常冰冷。
“三、郎。”她一字一頓道出親昵非常的稱謂,笑着直起身,
雙臂在胸前交疊,洋洋得意。
小樣。
一個在人後君子守正的人,單論情話,怎麼可能比得過她這個挎克老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