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的是,盡管距她入學已經過去一個月,蓮見月影是第一次見到咒術界名義上的最高統領:總監部。
在電影院一事後,五條老師還是将整個私人委托上報了。當蓮見月影坐在教室裡盯着那塊寫不了幾個字的黑闆和老舊的投影幕看時,總監部、五條家和财團在扯皮;當蓮見月影在操場上和乙骨憂太菜雞互啄,或者被熊貓甩來甩去時,總監部、警察廳和五條家在扯皮;當蓮見月影在宿舍裡和真希一起喝着啤酒聊天時,總監部還在和五條悟扯皮。
總之,一周過去了。她照樣活在名為咒高的泡泡裡,陽光灑下來的時候都有青春洋溢的的五彩光暈曬在她身上。暖暖的,讓她無數次陷入白日夢魇時都沒那麼怕了。
然後,終于,總監部的大人們要求面見她。
總監部的宅院設置在京都。即使是在時間停滞的京都裡,總監部也散發着格外明顯的,來自八百神明遍布大地,百物語盛行的那段時代的氣息。
那并不是如何巍峨,或是莊嚴的建築。當蓮見月影從刻意貼上漆黑防窺膜的車窗裡往外看時,她隻看到刻意且無用的高牆,如同被壓彎了脖子的,頭重腳輕的殿守門,緊閉的大門上有流淌着歲月痕迹的猩紅赤色木漆。車停下時,門邊的番守中竟還走出了穿着正裝的守衛,示意她從正門旁半掩着的側方小門進去。
這低矮又自命不凡的一切讓人忍不住彎腰,有人是被權勢壓的,還有人是老的直不起身來。
大人物們的臉也是半掩的。漆黑的和室裡,唯有築起木台階的高台上點着燈。一道道紙屏風遮上大人物,圍繞的造型讓蓮見月影在走入房間的一瞬就如同坐在了被告席上。
但是不,沒有唇槍舌劍。大人物們壓低聲音,粗啞破舊的嗓子拉扯在一起,如同混紡成一片的麻線。她被捆在線網的正中間,隻能垂下眼,等。從台階上傳來的不是俯視,那是徹徹底底的無視。
她在中間像是一道作為裝飾的烤乳羊。
房間安靜下來,終于有人“注意”到她了。一個老男人的聲音:“這就是五條悟的新學生?”
“那個準一級。”
“真是沒教養也沒有風味的,哎呀。”
“那麼,”那個聲音讓人脊背發涼。“就派她去了?不用立下束縛嗎?”
“五條悟不會允許的。”
“那麼就這樣。”又一陣低聲讨論,混雜一些像是嘲笑的聲音。最後有人得出了顯然不用告知她的結論,落下的最後的感言:
“你可以出去了。”
蓮見月影終于放心活動開微僵的腳。門邊站着如同木偶的兩個西裝男人,他們恭敬的推開紙門,示意她出去,門外還有一個沒見過的,穿着輔助監督正裝的男人在等着她。
“蓮見同學,有一個海外的任務被指名給你了。飛機今晚就要起飛,我們稍後會将您通過新幹線送往關西國際機場。”
蓮見月影終于找回了自己的思緒:“诶?海外?但是我沒有申請過簽證,證件也都還在家裡......”
“我們會幫您解決的。請不用擔心。”男人不容置疑的将她領出門,塞進另一輛黑車:“您的輔助監督們已經在目的地等您了。請問還有什麼需要的嗎?”
有很多需要的。比如放在宿舍的行李箱,真希推薦她買的相機,還有和同學一起逛街時選的新衣服。又或者給五條老師的一通電話,但是對面卻一直無人接聽。蓮見月影最後隻能打給七海先生,因為她實在沒有存其他高專咒術師的電話。對面的聲音十分疲憊,但那份穩重卻一下安定住了她焦急的心。
“我會轉告他的。”七海建人冷靜的說:“那個男人和乙骨憂太同學一起去北海道的林場裡執行任務了,通訊可能很困難。蓮見同學,請務必保證自身的安全——你按理應該沒有到可以獨自去海外執行任務的級别。”
他又說了些别的,并在挂斷前再一次強調:
“注意安全。”
事态十分清晰明了。總監部總算支開了守着高專的五條悟,準備向他窩裡的蛋伸手了。蓮見月影的臉變得蒼白,她的手再一次抖起來。在這次突如其來的任務以前,她甚至沒有坐過幾次飛機,離日本最遠的時候是去東南亞的海邊度假。現在總監部要把她丢到語言不通的歐陸上去,向她指派她完全不理解的文化中誕生的咒靈。
孤身一人,獨木難支?
嘔吐的沖動讓她搖下車窗。高專生活外籠罩的五彩泡泡炸裂開來,她繃緊肩,看向再次亮起來的手機屏幕。
是真希的消息。她寬慰蓮見月影安心:聯系上東京高專的人了,這次和她對接的監督中有在海外的學姐。那位學姐曾經是高專的學生,後來轉入輔助監督科,承諾馬上趕去目的地幫她。
于是飛機起飛。